第二卷:誰待我傾盡天下 第五十七章:機關算盡局中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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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而再惹怒的影碎詩吼罷旋身而起,淩厲掌風攜著一股刺耳的尖叫,扶挽音將鳳傾泠護在身後,雖然躲開了這一掌,但因動了真氣而舊傷發作一時吐血不止,直將結界外的墨雲瑕嚇的眼眶通紅,她不知究竟發生何事,隻知自己最敬愛的師兄此刻正麵臨著死亡之危,而自小在他庇護下成長的自己無能為力,空有一身法力卻如廢物,她狼狽的倒在地上,幾乎爬著跪在藍夜腳下,“大師兄,雲瑕求求你救救二師兄,他受傷了,承受不了這種傷害,大師兄,雲瑕求你了,無論如何十多年師兄弟情誼,你不能這麼狠心啊。”
她將額頭磕的血肉模糊,藍夜始終無動於衷,最終還是西流宮把她扶起來,“你師兄受傷你心疼,但你可知我眼睜睜看著言水宮被你二師兄設計致死,血骨盡無,你可知聖君痛徹心扉?”
言水宮死了!墨雲瑕一愣,這時,結界突然劇烈抖了一下,所有人急急看去,隻見扶挽音重重摔在地上,血沿著嘴角流入頸脖,此刻莫說一掌,他連半掌都接不住。
“二師兄!”墨雲瑕嘶聲大喊,西流宮緊緊將她禁錮在懷裏,而清風錯則被藍夜點了穴,連聲音也發布出來。
鳳傾泠扶起扶挽音,見他虛弱站不穩,不由吃驚:“你不是已經好了?怎麼……”他一直麵帶微笑,行動舉止並無異常,她便以為他已痊愈,眼下見此一時目瞪口呆,看著他如同永遠參不透的迷。
扶挽音依舊麵帶淺笑,輕輕抹去唇邊血漬,不想這一動牽扯了一身內傷,頓時又是一口血沒齒而出,他垂眸望著鳳傾泠,心道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算天算地算人心,就連自己也都算了進去,直到清風錯大喊鳳傾泠在亂花山莊的那一刻,他才知婚禮的代價……是他自己。
“鳳想兮,此刻你若要走本皇絕不為難你,但若你要留下來送死,本皇也不介意一並除了你!”影碎詩笑著舔了舔掌心上屬於扶挽音的血,狹長雙目裏瘋狂的欲望使此時的他比任何時候都張揚,鳳傾泠未回應,神情淡然連多餘的表情也沒有,她把扶挽音扶到角落裏去坐下,再輕輕擦去他嘴角的血,而後才緩緩站起轉過身,在抬眸的一霎那,就連結界外的藍夜也感受到了濃烈的恨意。
“走?莫說我不會走,現在就算你想走也來不及了。”鳳傾泠冷笑,望舒劍似乎感應到主人的殺氣,在她手中不斷發出清嘯之聲,她輕輕撫了撫望舒劍身,似看笑話一般看著他,“你恨他歹毒,惱他不擇手段,你又何嚐不是冷血無情?亂花山莊十多年師兄弟情意你何曾顧及過?自己尚且如此冷漠又有何資格要求他人善待?若非你咄咄相逼逼人於死路,未破封之人何須展盡手段以謀生路?為求生而不擇手段那又如何?技不如人還要在此囉囉嗦嗦,真是厚顏無恥全無一界之皇的氣度!”
一席話將影碎詩的臉氣成了豬肝色,鳳傾泠眸光掃向結界外所有人,道:“亂花山莊的弟子個個重情重義,曾為亂花四弟子的你可看見?他們願以命相救同門師兄,墨雲瑕肯為他下跪魔君身前,皆因他值得所有人的尊敬,無論他如何對待外人,始終不棄青梅竹馬的師兄妹,你呢?亂花山莊十多年一夢你得到了什麼?你把花央河所得一手摧毀!給他們留下了永遠的噩夢!”
平時見她寡言少語,還不知口齒如此犀利!影碎詩五指燃起法光,還沒反擊就見鳳傾泠手持望舒劍閃電般到了眼前。
望舒劍臨及麵門,影碎詩幻出一把劍擋住,意外被砍的節節後退,此時扶挽音突然閃了進來,他眼疾手快一爪上去,不料竟抓住了望舒劍身,當即被割的皮開肉綻。
鳳傾泠把扶挽音推出去,足下三步生風持劍直刺影碎詩,眉宇間自有一股堅不可摧的強勢,根本不給自己和敵人喘息的機會,英勇程度毫不遜於男子,影碎詩不及阻止已竄入手腕的望舒劍氣,堪堪一劍擋開鳳傾泠的攻擊,雙眼殺氣洶湧翻滾,“鳳想兮!本皇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言罷他化作碧光呼嘯而來,鳳傾泠亦化白光,兩人相撞發出巨大聲響,惹的正片青草地震動不止。
法光散去,所有人噤聲,隻見結界內望舒劍刺穿了影碎詩的肩膀,而鳳傾泠胸前亦挨了狠狠一掌,他們仿佛能聽見鳳傾泠胸骨斷裂的聲響。
影碎詩蹙眉用內力一震,鳳傾泠猛被撞飛,鮮血頃刻飛濺而出,灑滿了望舒劍,扶挽音幾欲運功奈何蝕骨冰傷勢發作,幾乎吞了他所有功力,隻能眼睜睜看著鳳傾泠落在草地上。
鳳傾泠咬牙忍住到嘴邊的血,撐著望舒劍掙紮站了起來,笑望同樣血流不止的影碎詩,輕蔑道:“望舒劍的滋味如何?不錯吧?”
“這把劍若是握在鳳想兮手裏恐怕本皇會嚐出滋味,隻可惜你沒能力殺本皇,本來本皇預備饒你一命,現在……”影碎詩凶狠將斷劍拋在地上,手中碧綠色法光燃起,肩膀上的傷因他強行催動內力而裂的更開。
“現在你隻有踏在我的屍體上才能殺他,但在我倒下的時刻,也一定帶走你的命。”言水宮死了,我又怎能讓你好過!鳳傾泠再次舉起望舒劍,結界外眾多亂花弟子與墨雲瑕無不緊張的看著她,就算她是幽冥半隱,就算她將來會是亂花山莊的死敵,然而此時此刻隻有她肯維護扶挽音,就連同門十多年的大師兄也已袖手旁觀到了如此地步。
影碎詩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流下一灘血,今天,堂堂一代妖皇淪落到這種下場,妖界一無所有,外界能依靠的力量也盡喪魔界,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皆拜一個扶挽音,他怎咽的下這口氣?
兩人毅然衝向對方,眼底那一去不回的堅決吸引了所有視線,無一人注意到扶挽音額前的藍玲瓏光芒一時強過一時,若那人比他預料的時間晚來一步,莫說一步就算是半步,鳳傾泠與他都會雙雙死無葬身之地,但他有信心那個人會及時趕來,有信心將計劃完美修複落幕,隻是不知自己為何如此緊張,甚至……害怕。
“如果這一擊殺不了本皇,那你就再也不會有機會了,七百年前陌意桑有能力從本皇手下保住浮七生的命,七百年後的今天,扶挽音絕對沒有能力同在本皇手下護住你。”影碎詩麵帶詭異之笑,隻聽他大喝一聲,碧光透過結界直上雲宵,“鳳想兮,讓本皇替你了斷這一生!”
法光回山倒海,氣吞山河,鳳傾泠神色冷然飛身而起,望舒劍在半空千變萬化,盛氣淩人,究竟為了誰而如此拚命或許隻有她自己明白,扶挽音距離最近,須臾便被兩人的內力掃向了一旁,他猛然回頭,高空之中望舒劍已朝影碎詩刺去,而影碎詩雙掌已近鳳傾泠心口。
結界裏安靜一片萬物無聲,唯扶挽音的心跳聲如此真切清晰,鳳傾泠決絕的側顏猶如不畏強敵的望舒劍,殺氣騰騰銳氣難擋,他忽然想起了殘音樓頂的她,引洛穀內的她,才驚覺這一年多來彼此心無旁騖的那些畫麵少的可憐,屈指可數。
他留給她更多的是傷害與算計,防備與陷阱。
無人不清楚鳳傾泠在這一掌下必會喪命,而影碎詩也會因此一劍就此閉關,清風錯專注一時,墨雲瑕愧疚紅了眼眶,扶挽音握緊袖內玉扇不吭一聲,而正往亂花山莊趕來的慕奈蘭注定看不到這一幕,看不到他心愛之人為別人拚命,在眾目睽睽之下命懸一線無人相助。
“皇!不要!!”
一聲遙遠的驚叫傳來,望舒劍已刺穿了影碎詩的腹部,而影碎詩的雙掌卻因這一聲喊叫而生生停在了鳳傾泠心口前。
所有人驚訝的看向突然出現在結界外麵的砂袖,鳳傾泠趁勢將劍一抽,帶出水流一般的鮮血飛濺整空,影碎詩猛然吃痛,不顧傷痛單手劈向越戰越勇的鳳傾泠。
“皇不要!”砂袖再次大喊,不住拍打結界,“鳳想兮,不想死就快住手!”
鳳傾泠恍若未聽,殺到無法停下來,滿目都是言水宮的慘死,扶挽音見好就收,立刻攔下將她拉遠,並給了一個不要出聲的眼神,鳳傾泠全身僵硬,望舒劍握在手裏殺氣不減,任血滴答滴答的流。
“你說什麼?”影碎詩癡癡望著砂袖,重複了一遍:“你說什麼?”
砂袖風塵仆仆趴在結界前,當塵寒告訴她慕奈蘭因此婚禮當場癲狂而魔界全軍覆沒皆因扶挽音一人時,她失去了所有理智,不料跑出來一看會碰見如此情形,當即哀聲求道:“皇,殺她無益,罪魁禍首並不是她。”
“你說什麼?”影碎詩不厭其煩的重複,身上不斷流著血,不過短暫一會腳下就堆積了一個血池,在這鮮妍之下,他顯得格外蒼白。
也許別人不知砂袖為何如此哀求,他卻連裝傻都沒辦法說服自己,砂袖愛慕奈蘭成狂,已成狂……
“為什麼?”影碎詩伸手輕輕觸摸結界外朦朧的臉,聲如絲線,“為什麼?你告訴本皇,本皇想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他輕聲細語,溫柔寵溺,可在這一刹那,眾人都看到了他眼眶裏的淚,他用沾滿鮮血的雙手觸摸隔著結界的容顏,終於千年情債不堪重負,眼淚滾燙落下,痛如千刀萬剮,“為什麼你要這樣踐踏我?為什麼你要負我千年?是我太傻,是我太傻啊!”
萬年山河都在她眉眼,千年時時入心腸,春花寒雪過去一年又一年秋夏,始終不忘第一眼踏破紅塵紫陌,雲水潑墨成一幅畫卷,蔓延進心底最深處。
“你一如七百年前一樣深愛他,我一如七百年前一樣深愛你,卻終是我錯了,我輸了……”數千年溫柔堪不破,七百年尋覓不管對與錯,貪戀成癡狂,千年萬年一場夢,終究要散了,我已盡我最大的努力,用我的傷,我的痛,我的血,我的淚,都灑一場黃粱夢裏,還了我自己的劫。
影碎詩嘶聲長嘯,男兒淚如線斷落,藍夜等人震驚當場,砂袖砰然下跪,唯有結界內的扶挽音,額前藍玲瓏光芒千丈翻閱。
“你還相信我嗎?”
耳旁傳來溫潤的聲音,鳳傾泠一愣,還能相信他嗎?這次的信任會不會換來下一場更觸目驚心的場麵?會不會讓更親的人死去?瞬間的心動會不會演變成又一個處心積慮的騙局?
鳳傾泠深入的看著他那雙漆黑的墨眸,再大的風暴再強的血雨似乎都會在這樣一雙眼眸下安穩平固,他的手有興風動浪的能力,他的眼卻有平定亂世的魔力,他隨時可以翻轉乾坤,她亦深受其害,卻無法自拔。
鳳傾泠點頭,在這種絕境下她能信任的隻有他,她還不想死,她告訴自己,這一刻的相信隻因自己懦弱,別無其他。
兩兩相望間,結界猛然一陣劇烈動蕩,搶眼法光橫掃而來,兩人飛退數步,鳳傾泠還沒站穩就被一條水色法繩給捆了起來,與此同時整個結界仿若遭暴風襲擊,殺氣漲到了極限,小小方寸地竟已被碧光填滿,她急切尋找扶挽音的身影,忽聽影碎詩笑聲悲戚,聲聲絕望,“半生殺戮呼風喚雨,一朝傾盡於此,若非當時一念間的虛實罔顧,何來今日的白骨無數,千年癡戀毫無保留,一再被踐踏至粉碎,既然已一無所有,孑然一身,死有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