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誰待我傾盡天下 第四十二章:雪衣如華何相逢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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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陽光淺淺,萬物無聲,扶挽音在莊裏隨意走動,不覺便到了素雪園,園中如雪細物依舊在下,在他眼前翩翩飛揚,皚皚纏綿。
當初就是在這裏,魔界初犯亂花山莊,鳳傾泠初次出手相助。
那時,敵友未明。
“少主。”
三兩暗士降下素雪園,皆單膝跪地,扶挽音靠在樹下,陽光透過枝葉罅隙貪戀在他身上,使他整個人看上去透著幾分憊懶,聲音也像是剛睡醒,“領一百個法力較強之人換了著裝到南墓山,把亂花五弟子引到妖界皇朝附近,下手不必留情,直至妖界中人出現,切莫戀戰。”
“是少主。”
扶挽音垂眸,對另外一名暗士道:“去趟瀲碧派,看清楚掌門人秋如黛的容貌,今夜她會進紫京董府,你且暗中相助。”秋如黛今日接掌門之位,第一件事,必是尋董格複仇。
“是少主。”
回到殘音樓,扶挽音遠遠就瞧見有個妖孽十分沒坐像的倚在玉桌上,一手轉著他的竹簡玩,一手執玉壺往嘴裏灌,那一張俊臉在陽光的沐浴下邪魅的不似凡物。
扶挽音微微一笑並不進去,反而折身靠在石欄旁,三千青絲盡於腦後翩躚起落,初夏清風過,莊外花色頓倦。
不一會兒樓中人便輕飄飄到了他身前,伸出雪白的一指重重戳在他肩上,“墨狐狸,就算現在尋到你師父浮七生也救不活了,都過去這麼些時日了。”
品了品他話裏的深意,扶挽音勾唇一笑,並不打算分享浮七生失蹤的事,“師父九年未歸莊,師兄妹們十分掛念,總得找回來安了他們的心。”
“這麼說來你要再次闖寒嵐島隻是替末雪空和墨雲瑕操心?並不是為自己著急?”慕奈蘭兩手撐著石欄逼近他,風流的桃花眼半睜著,渾身的骨頭像是被太陽給曬化了,但這審查力還鋒利的很。
“十一少認為在下應當為自己著急?”若是能著急出個結果來,在下天天上幽冥界跟你著急,讓你這臭狐狸從中使詐跟進寒嵐島壞在下好事!
“本少認為你還不著急,不然……上回恐怕已經掀掉寒嵐島了。”慕奈蘭挑了挑眉,湊近他的耳旁輕輕吐了一口氣,半張臉在陽光的陰影下妖媚的煞是驚悚,“隻不過,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廟,那個巴掌大的島好歹也是人家習寒弋的棲身之所,你千萬不要太粗魯,別損了自個二十年來的好形象,裝的怪不容易的。”
他一損起人來老毛病發作的很徹底,作為一個相當有風度並且忍耐性十足的人,扶挽音始終保持涵養,微笑著進入主題:“口訣已拿到,十一少準備何時動身?隻怕那些道者不會任由你我擺布,畢竟鳳姑娘毀了風琊劍。”
“區區風琊算什麼,碰上望舒劍毀了也無甚稀奇,廢鐵一塊而已,本少既能奉上比風琊強悍千萬倍的劍,又能助他們重振修劍道,試問有幾個老道士會蠢到拒絕本少的好意?”慕奈蘭旋身一轉坐上了石欄,兩腿一晃就抬了上去,整個人側躺在上麵,紫緞在陽光下格外紮人眼,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狡黠之色:“他們合不合作是他們的事,本少要不要重啟古劍陣祭天是本少的事,不論怎麼發展,結局都會如本少的意。”
這儼然就是勢在必得啊,扶挽音微笑:“何時動身?”
慕奈蘭揚了揚眉,“妖界受了重創,若想翻身尚需要一段時間喘氣,南墓山也已有魔界玄子坐鎮,礙不了本少任何事,本少自然清閑,倒是墨狐狸你,貴人事多,本少自然配合你的時間。”
這語氣聽來太得意了,扶挽音當下也不與他客氣,杠抬的十分順嘴:“十一少機智果斷,即便這段時日妖界出了什麼差錯那也是魔界玄子惹的,來日妖皇順利出山,第一個尋仇的也非幽冥界,十一少自然是比旁人要清閑的多。”隻是不知魔界玄子造的什麼孽,竟與這狐狸搭上了邊。
“那還不得多謝墨狐狸你栽贓陷害的好,才能讓本少從中得利。”說到此處,慕奈蘭露出兩顆尖尖的牙齒,眉梢有股狠辣之色一晃而過。
“那便明日吧。”若你得不到任何利益,還不早翻了天了?扶挽音昂起臉望了望天,再過半個時辰該有人找上門來。
“嗯哼。”慕奈蘭縱身躍下石欄,沒走兩步又折了回來,酸溜溜道:“墨狐狸你平時做的體麵,怎麼今兒倒忘了行那一套?鳳娘子受此重傷你應該問候兩句。”
最好你是別開口問,省了本少尋詞兒刺你。
看你那副找茬樣哦,扶挽音忍不住笑出聲:“有十一少在,鳳姑娘必定無礙,在下又何苦多此一問?”問了也是白問,我何必尋你來添堵。
兩人含情脈脈對視了一會,不約而同哼了哼,而後各自轉身走人,扶挽音行步到末雪樓附近時被一股無形的法力攔住了路,他笑著抬頭,對站在樓頂的末雪空眨了眨眼,那神情好似告知:一會有戲看哦。
被攔住路的扶挽音從容的轉過身,也不理會愈發逼近的寒氣,隻當劍氣逼近心口時才以玉扇相抗,就那麼輕輕一拍,來人受了力立即退開十步遠,殺氣卻愈發強盛。
“西流宮主這是何意?”扶挽音拍了拍衣襟上的魔氣,聲音淡淡的,聽不出絲毫的火氣。
“我說過,隻要你能護她周全我便不會再靠近她。”西流宮翻飛的藍色衣袂已被鮮血染透了大半截,他用流著鮮血的那隻手握劍直指扶挽音,任劍鳴聲喝退初夏稀有的溫暖,“但你食言了。”
扶挽音挑了挑眉,肆意觀賞西流宮的惱怒,甚淡定道:“西流宮主似乎冤枉了在下,宮主是說過不再接近五師妹的話,在下卻不曾答應過宮主什麼。”
“你處心積慮在聖君麵前揭開她前世身份不就是為了告誡我?如今我既願意後退一步順了你的意,你卻為何又要讓她獨去南墓山麵臨險境?以你的謹慎怎會不知魔界受十一少壓迫看守南墓山?你故意放她去與我會麵,欲擒故縱到底想幹嘛?”西流宮冷冷看著他,任手臂上的血一滴滴往下砸卻不為所動。
麵對他的咄咄相逼氣焰萬丈,扶挽音則一派悠閑,不慍不火,“她身為亂花山莊的弟子,奉命走一遭南墓山有何稀奇?若解決不了幾個妖精,亂花五弟子也不過虛名。”
“幾個妖精?若是幾個妖精我又何須到此質問你!”西流宮本就沒有表情的臉徹底成了陽光照不亮的陰暗,當時上百名的神秘人在妖界皇朝附近對墨雲瑕狠下殺手毫不留情,如果不是他趕到的話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但即使是他也無法片刻之間解決上百名法力高強的神秘人,最後若非塵寒現身那些人也不會離開,由此可見必定是妖界中人奉命要殺墨雲瑕。
他原本以為有扶挽音在絕不可能讓墨雲瑕單獨涉險,誰想到會是這種情況!西流宮冷哼了聲,長劍一轉帶起一片刀風,“你為人兄長卻將她的生死置之度外,還有何話說?”
眼看著就要動手了,匆匆忙趕來的言水宮趕忙攔下他,沉聲道:“不可,這裏是亂花山莊,你這樣衝動會把聖君引出來。”
他苦心相勸,無奈盛怒下的西流宮完全聽不進去,依然不肯善罷甘休,“不管她是什麼身份,不論有多少人阻攔我,我絕不能容忍你明知她有危險卻還讓她孤身涉險,倘若我的退讓換不到你對她的保護,那你也休想再以任何身份之別,殊途之距來阻攔我。”如若你們無法成全我心底唯一的牽掛,我卻為何要讓自己用千萬年的孤單來懊悔這一瞬做出的選擇?
心思玲瓏的言水宮自然聽明白了,西流宮這話無異於與亂花山莊宣戰,忤逆末雪空的意思,他有些錯愕,完全料不到西流宮對墨雲瑕已情根深種。
“好,如此在下便不與西流宮主客氣了。”
尚未從驚愕中緩過神來的言水宮被扶挽音一句話說懵了,等他反應過來時扶挽音已與西流宮動了手,看樣子下手不輕。
“西流宮,你冷靜一點。”言水宮一邊暗暗心驚扶挽音法力漲的神速,一邊想盡辦法安撫有傷在身的西流宮,可還是起不到作用。
扶挽音漂亮一個旋身,玉扇在他纖長的玉指上轉了個圈,目的性明確的抵在了西流宮的脖子上,隻需要輕輕一用力,西流宮的腦袋恐怕會被這柄玉扇給切下來,言水宮大驚失色喝道:“住手!”
“二師兄……”
與他同時開口的還有從遠處的墨雲瑕,不同於言水宮的疾言厲色,她神情憂鬱眼眶泛紅,站的遠遠的沒有走近,目光隻向著扶挽音一人。
扶挽音收起玉扇,在言水宮的萬分警惕與西流宮儼然仇視的注視下,頗令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款款一笑,步履悠然的往殘音樓走去,背影鎮定自若,全無方才受了生命威脅的驚險一刻。
那柔和高雅的一笑就好像在告訴言水宮:在下方才正和你們開玩笑來著。
“二師兄……”墨雲瑕喃喃自語低下頭,眼淚猝不及防掉了下來,耳旁頻頻響起昨晚扶挽音讓她去南墓山說的那番話,原來……竟是這個意思,二師兄一直在為她著想。
“在下處心積慮欲擒故縱隻不過為讓五師妹安枕入眠,若西流宮主無法做到,來日玉扇揮在你脖子上時便不會再放下。”西流宮被憤怒激起的殺意早已為扶挽音持扇靠近他時說的這番話而蕩然無存,他想起在三塗河畔時扶挽音曾婉拒照顧墨雲瑕一生安危的言語,加之今日南墓山的一難,他瞬間就茅塞頓開,匆匆拉住墨雲瑕化法光離開了亂花山莊,留下言水宮一個人莫名其妙了好一會,向著空氣問了一句:“這算怎麼回事?”
而從始至終看著這一場由扶挽音布置的戲劇,末雪空碧眸裏與妖冶共存的寒涼,一瞬傾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