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誰待我前塵應念  第十九章:三途盡頭隱幽冥 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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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這麼一嗆,清風錯憶起了幾千年前的時光,當初她身負守護玲瓏石的神聖使命,從不曾下凡,亦不曾染過鮮血,隻因七百年前的奪玲瓏之戰,作為玲瓏石守護者的她首當其衝,落入了輪回道。
    她失神間亂花山莊外赤光大亮,淚朱砂攜數名朱砂隱立在七步外,低眉垂首道:“慕隱,亂花山莊六弟子與天界浮七生到三途河,是否誅殺?”
    “喔?浮七生倒是熱情,不知道楓兒給了她什麼好處,為尋墨狐狸的魂魄竟連祭殤山都敢闖,當心朱砂隱剝了她的皮。”慕奈蘭唇角含笑,桃花眼內的溫存如染桃紅,惹人遐想,他豈會不知浮七生與暮梓楓去了幽冥界,若非暗中令淚朱砂放行並手下留情,以朱砂隱的冷血無情怎會拖到現在再來稟告?一切自在他的盤算當中。
    浮七生……
    是有多久未見?天盡頭的月傾斜,看不清有多少歲月,清風錯立即奪天而上,同時離開的還有墨絡樓裏的墨雲瑕,該走的都走了,亂花山莊裏除了昏睡在床的勒緲雲,隻剩鎮守莊前的若成風幻成雨,其餘的都被禁止在後山走動,前者權當她死人,後者半步離不開莊前,此時不偷入引洛穀,更待何時?
    慕奈蘭從袖內取出瓶子,施法把扶挽音魂魄引出來,兩人光明正大闖了引洛穀。
    穀中依舊那番景象,一成不變,慕奈蘭首次來此免不了新奇的那摸摸這碰碰,“亂花山莊還有這麼個好地方呀,本少喜愛。”
    扶挽音直徑飄到銀池前的石壁,上次紅玲瓏隻打開了影碎詩那張畫,其他三張都是空白的,令他百思不得其解,道:“十一少與鳳姑娘如此交好想必也見過玲瓏石,可知如何啟用玲瓏石打開石壁的方法?”
    四處張望了好一陣的慕奈蘭抬手摸了摸扶挽音額前的藍玲瓏,若按照常理,魂魄離體不應帶了所配飾物,為何墨狐狸額前的玲瓏石會隨魂魄出來?他疑道:“你這藍玲瓏自娘胎出來便戴著?可曾取下過?”
    扶挽音不明何意,隻搖了搖頭,慕奈蘭挑著自家下顎靠在青竹旁,視線落入呈漩渦狀的銀池,已然陷入沉思,兩人誰也沒說話,過了會他才正色道:“玲瓏石乃靈物,無主,自然不受控製,鳳娘子如何知道利用紅玲瓏打開石壁?不過玲瓏石本身的玄機而已,你額前的藍玲瓏無法拿下來一定藏了古怪,在此之前恐無法利用藍玲瓏打開石壁,這裏你來了不止一次,藍玲瓏對石壁可有反應?應當沒有吧?”
    扶挽音自然清楚這一點,玲瓏石本是天庭之物,無主是實,但若說不受控製的話,鳳傾泠手裏的紅玲瓏緣何會自主打開石壁機關?他不相信會有這種巧合,一時沉默不語,腦中不斷仔細回想八年前的事,呢喃道:“也許與四師弟的死有關。”
    “兩件事串聯起來確實跟妖皇有逃不了的關係,下回等你大師兄快破封時把他帶進來就知道了,先走吧。”影碎詩當年可不是死了,隻是破封了,慕奈蘭看了看天色,賊兮兮督促道:“你時間不多了喲……”
    扶挽音瞟了他一眼,這一趟白來了,一會估計還會被這狐狸大敲竹杠。
    兩人正欲走,耳旁忽然響起爆炸聲響,引洛穀瞬時石崩竹倒,銀池旋窩越滾越大往上湧起,亂石一塊塊砸下,慕奈蘭急忙拉著扶挽音往旁躲去,看這場景倒像要將兩人活埋在此,他大聲道:“你莫不是想拉本少給你陪葬?”
    扶挽音身形十分矯捷左閃右躲,以他如今輕盈的魂魄,使起輕功比慕奈蘭更甚,像極了漫天飛揚的浮雲。
    “想來是三師妹設下的機關,我們先出去。”
    不待他講好,身子已被慕奈蘭一把扯過帶進懷裏,一路飄出了引洛穀。
    兩人繞回殘音樓,今日這裏極是安靜,半個人影也沒有,慕奈蘭翹著長腿坐在床邊,眼前是扶挽音的魂魄,身旁是扶挽音的身軀,他撩了撩紫發,理了理紫服,順手也替床上的扶挽音掖好被子,慢悠悠道:“時辰將過了,墨狐狸你考慮好沒?清風錯可要回來了。”
    扶挽音對趁火打劫的紫狐狸充滿了無奈,眼看自己的身體被扣著,再有一會兒清風錯回來就穿幫了,隻好打開房中密室。
    慕奈蘭見他走進去連忙伸長了脖子看,豈料那門自動給關了,不由狠狠的掐了把床上的扶挽音,對著那張溫和的玉顏咬牙切齒吐出兩字:“狡詐!”
    不多會密室開啟,扶挽音從黑暗裏走出,手中拿了根碧色頭發與一件雪衫,雙眼發亮的慕奈蘭樂嗬嗬接過來,狐狸本性袒露無疑,笑眯眯的讓開了身子。
    魂魄回體後床上的扶挽音睜開了眼,藍玲瓏在此時光華遠勝夜明珠,隔著朦朧的幔帳折射出縷縷清幽藍光,即便是通房螢亮的燈火也掩不了其半分風采,好似九重天中萬縷千絲的湛藍。
    他起身摸了摸方才被掐過的手臂,元凶已趁機飄出窗戶,隻留下慵懶的聲音,“再不去魔宮找人的話你大師兄可就要被那三個臭小子吃幹抹盡了。”
    被惦記著的魔宮正如他所言,宮頂流瓦蒙上冬霜,細雨綿綿落下,清漣微寒,末雪空一頭碧發在風中狂舞,眉間多了往日不曾有的暴戾,少了淡漠的氣息。
    “言水宮句句屬實,魔界七百年未入人間,並未作亂蒼生。”寡言少語的西流宮在朱瓦上收斂了平日的冷漠,一身窄袖豎領的藍色綢衫更凸顯其五官陰柔,涼夜在他側顏上鍍了一層淺華,美勝琉璃月,早在千年前他僅憑著張絕世容顏便已揚名三界六道。
    扶挽音在暗處聽的模糊,全是冬風送來的回音,他知慕奈蘭此舉另有深意,隻是不知前方三人在談論什麼,氣氛看似不融洽,魂魄方回體的他尚虛弱,被夾著法力的冬風一吹煞是難受,不由暗咒起慕奈蘭,那狐狸看似大方刁鑽,實際滿腹算計圓滑至極,精的很。
    他站在側牆內看了一會,前方三人已因一語不合動了手,憑魔界三宮的修為怎可能困不住末雪空?眼見大師兄吃虧,扶挽音卻並沒出手相助的意思,反而躲的深了些將自己隱在夜色下,隻聽索細宮的大叫聲傳來。
    “今日即便死在戰雪刀下我等也未敢有半句欺瞞,引洛穀藏有真相,一看便知。”
    “閉嘴!”末雪空怒極拔出戰雪刀,碧綠刀身刹那映亮了整座陰暗的魔宮,不可避免的把躲在暗處的扶挽音也給暴露了。
    幾人第一時間發現他,扶挽音笑了笑,沒有絲毫偷窺之態飛身到末雪空身旁,一黑一白如碧落黃泉般的差別,相互排斥卻必須站在同一陣線。
    索細宮一看見他就頭疼,方才竟沒能注意到他在暗處偷聽,立即給言水宮使了個顏色,不約而同纏了上去,招招殺意,重傷未愈的扶挽音自然不敵,也不指望被西流宮纏住的末雪空能脫身相救,不由無奈紫狐狸竟然如此小氣,自己魂遊三界時算計了他,將清風錯會去找鳳傾泠威脅他來救自己都算計在內,甚至妖皇欲傷鳳傾泠時自己都是故意去擋的,這回卻是被小心眼的紫狐狸擺了一道,上魔宮討罪受來了。
    隻是慕奈蘭何嚐不知扶挽音敢隻身前來,就定能全身而退?
    索細宮跟他仇最深,手中幻出把劍來狠狠的刺,恨不得刺他幾百劍,當得手挑破他胸前的衣襟時,立即開心大笑。
    他一開心總是會忘形,一貫喜好整潔的扶挽音微微蹙眉,不急不緩道了句:“在下不喜衣衫不整,索細宮主實不該往他人禁忌上闖。”
    餘音未散他隨袖一揚,一片紅光灑滿了半空,言水宮阻攔不及時,眼見著索細宮右掌上鮮紅一片,骨頭全露了出來。
    “啊!”
    索細宮淒厲的尖叫讓西流宮分了神,末雪空得罅隙一刀揮出,雙方相互彈開幾米遠,扶挽音踏風而上,拉著他幾個縱身離開了魔界。
    言水宮長劍抵在地上似斷了根的青藤,再無束縛他人的能力,無言以對七百年的隔閡,魔界敗在自身的重情重義,敗在末雪空的無情無義,而非技不如人。
    祭殤山中,冰雪漫天,凍結成塊,這裏沒有草木,沒有花朵,隻有水,隻有霜,隻有冰,晶瑩剔透,萬裏冰封。
    白色的暗池裏,砂袖胸前大片皮膚外露,衣衫破爛不堪,秀發垂到膝蓋上凍結成冰,身體白的接近透明,唇卻鮮紅無比。
    在這滿天純白的祭殤山中,她的模樣映入奔趕而來的慕奈蘭瞳孔裏,開成一朵冰清玉潔的花,一瞬間,酸酸的感覺湧上眼眶,慕奈蘭抱起她攬在懷裏,為了找扶挽音的魂魄,他忘了朱砂隱把砂袖抓回幽冥界一事,等從亂花山莊趕回來,卻已經來不及。
    他欠她的如祭殤山中的冰雪,堆積成無法償還的高度。
    慕隱殿內,淚朱砂隔著七步遠垂眉斂眸,嗓音沉穩而冰涼,“慕隱,鳳隱已醒。”
    “嗯。”
    慕奈蘭扯下一截紫紗蒙上雙眼,脫了砂袖的衣服輕輕上藥,當寬大的手掌觸摸到她腰上那道傷疤時,隔著數千年的光陰往事漸漸清晰,妖皇在烈獄火光前一劍貫穿擋在他身前的砂袖,劍橫腰而過,砂袖的身子往最深處的熊熊烈火飄去,噴灑出的血近乎遮蔽了三人的視線。
    這一去三百年未見,妖皇縱身躍下烈獄之火,耗了一萬年的法力收了眾多妖精的魂魄,花了近三百年的時間救活了她,然而腰上那道傷疤卻永久的留在身上,成了一道刻骨銘心的痕跡。
    祭殤山暗池一遭,砂袖全身鮮血逆流凝固,慕奈蘭很清楚她遭了什麼樣的待遇,暗池令三界多少人喪膽,饒是朱砂隱這般無心之人亦退避百步,不敢靠近。
    正灑藥間,門忽然被一道白光撞開,數十名朱砂隱在七步外垂首,她們攔不住鳳傾泠,亦不敢攔。
    慕奈蘭一把扯下眼睛上蒙著的紗布,驚慌失措的看著闖進殿前的鳳傾泠,麵無血色。
    “你……”
    “鳳……”
    鳳傾泠看呆了眼前場景,砂袖全身赤/裸,慕奈蘭蒙著眼睛正細細的撫/摸,一瞬間她感覺到胸口頓了一下,竟有綿綿細細的痛蔓延開,她下意識後退一步閃身離開了幽冥宮,直達三途河,慕奈蘭一刻不停追過去攔住她,欲開口時卻覺麵前沁著寒意。
    鳳傾泠一掌劈來,帶著滿腔憤怒與驚愕,她被告知是轉世鳳想兮,是幽冥半隱,是幽冥之子的左膀右臂,是三界中人人畏懼的神秘女子,而不再是出身幹淨擁有神聖使命的鳳傾泠,如此巨大的改變她無法接受,仿若從雲端跌下地獄。
    “鳳……冷靜。”慕奈蘭躲過那一掌,開口又不知要如何稱呼,方才那一幕他知道鳳傾泠誤會了,而這種偏是難以啟齒的誤會。
    鳳傾泠不斷攻擊他,瘋了般雙眼通紅,理智與冷淡全被拋諸腦後,掌法錯綜萬變,慕奈蘭不得已百般應對,防她不慎錯傷自身。
    “我不是鳳想兮,我不是幽冥半隱,我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邪魔外道,我是鳳傾泠,鳳傾泠!”
    她受師命離開生活十多年的寒嵐島,未接觸過人類,師傅從小教育為人善良之本,寧飲十年清水,莫染一寸鮮血,而今她一身白衫染盡血腥,將生死置之度外,被捉往南墓山忍著噬骨之痛,這般堅韌不可摧的她在聞得是轉世鳳想兮時,接近瘋狂,喪失理智。
    “我不是鳳想兮!”
    隨著一聲怒吼,望舒劍出鞘,白光映出慘白的三途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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