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第2章【雪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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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樓家宅邸,寂靜如死。
額上的赤血滴落在玻璃之上,然後是晶瑩的淚水。
“仙帝。”恨漁看到那悲傷欲絕的男子突然笑了起來,輕聲道:“我想帶找昭顏回到墨
嵐雪山去,行嗎?”
被那樣輕如夢寐的語氣驚了一下,恨漁抬頭看著手中攥著一塊鋒利的玻璃的人,怔了一怔。
“帶著她的靈魂,回到墨嵐安息,也好,樓,這件事就拜托你了。”仙後雲韶將手放在
樓采草的肩上,試圖讓那種來自內心的顫栗停止。
“謝仙後。”蓮花神連聲音也是顫抖著的。
房間內所以的人都默契的退了出去。
窗外,一支赤色的羽,悄然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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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如此死了麼?
恨漁無法相信:隔上了千百年,如今的再相逢,卻是參商永隔。
轉眼已是夜。
那女子站在長廊下,如水的月光注視著她,而她卻注視著那雪中的他。
似櫻花一般的雪啊……是在為你的主人哀悼嗎?昭顏啊昭顏,你是否會有些遺憾,像飛
雪一樣在身體裏猝然湧現,倏然消失,偶爾從夢中醒來,還會因此落淚失神?
換你心,為我心,始知相憶深。
他曾經是開在河流之中不願沉沒的荼蘼,姿態妖嬈而脆弱,她是臨花照水的那個人,低
頭就讀懂他的渴望,於是停留慰籍,相知許。
她幫他登上九五之尊一位,他卻……負了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音一詞,對我們來說顯得那般沉重,如月的飛雪,被我遺失了……
當你聽到我說要登上最高的那一點時,你沒有像別人一樣驚恐的說我大逆不道、異想天
開,竟想坐仙帝之位,隻是隨手拈起一朵還未綻開的荼蘼花說:高處不勝寒。
我知道的,荼蘼花的花語:末路之美。
於是,在我放手一搏,至強弩之末時,你毫不畏懼的協助我,讓我實現了願望。
那時,雪花與荼蘼花混合相飛,你眉角,卻有淡淡憂鬱。
明月路照惜花人。
記憶中的風景如畫。
如今隻有愛如花香殘留指間,為我證明,我曾擁有過你,我將懷抱著對你的記憶死去,可
是老去,老去是如斯緩慢,我們要到哪一天才可以兩兩相忘?是否唯有死亡的黑暗降臨時,
我才會不再為你感到寂寞。
君不見,殘月夏雪深宅寂,公子長太息。
隔世為知音。
那背欄而忘的溫柔女子低頭啜泣。
往事如風,將生平飛落如雪的悲苦盡吹散開來,如同蝴蝶的翅膀掠過幹涸。生是過客,跋涉虛無之境。
在塵世裏翻滾的人們,誰不是心帶惆悵的紅塵過客。
愛的可望不可即,如同野鶴入雲,身後雲影嫋嫋。
她噙淚望向那方。
那是昭顏的雪,大朵大朵,情誼厚重,從幾萬英尺的高空執拗的投向大地,纏、綿壯烈的肆意態度,縱然還未知這一片世界,能不能容身也義無反顧。
真正的美是不被勉強存留,它隻存在於內心刹那光芒交觸,完成一次深入的邂逅。
他還站在那蓮花池邊,遙遙是潔白的雪花,雪已落滿他的雙肩,那雙迎著雪花的眼睛,冰雪般明亮。
他伸出手去,雪花飛入手心,很快被手心的溫度融化掉,成了一攤水。
他看著那攤水,忽然明白了,雪花是矜持冰冷的。
冷處偏佳,別有根芽。【取自納蘭容若(即納蘭性德)詞《采桑子》】
不要沾染塵世的一絲愛慕和一點糾纏,如果承受了,就化為水來償還告別。
他愛的是冷處偏佳,是精神的至清至潔;他取的是冷月涼音相伴下的漂泊天涯,是靈魂的自由不羈。
白雪擁抱著蒼蒼荼蘼,由碧落投身於此,做彼此最親密的接觸。
天與地,瞬息無緣。
人有苦,可以求天地垂憐;天地之苦,又有誰能憐惜?
他望著漫天雪花飛舞,幻覺到靈魂羽化的樣子,它們待片起落。那一刻,他領悟自己一生的追尋。
無意的錯過還有自諒的餘地,可以用悔恨來憑吊。夢醒了,隻有碎片紮在心上,連憑吊都是奢侈的事。
不是每個人,在驀然回首時,都有機會看見在燈火闌珊處等侯的那個人,隻能在回憶裏尋她千百度。
相愛亦如造夢,死去的或者離開的,夢想不醒的都萬事皆休。活著的,盤古夢境裏走不出來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被回憶留下來回憶兩個人的一切。
恍如一夢,淒涼又如何!
隻是,不可再失去。
雪中的男子終於轉頭,看見了那在長廊中守候他的女子。
女子直視他,兩人相視而笑。
雲韶,不會再讓你像昭顏一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