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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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蹊細細摩挲著手中的戒指,好像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然纖塵。他看了許久,然後捏住戒指,接著,緩緩地戴在了左手的中指上,這一切,都像放慢鏡頭般在李歆的眼中沉積:他將初戀女友的戒指又拿了出來,他將前女友的戒指又戴在手上,他的手指都在顫抖,他的眼中閃爍光芒,他的戒指戴在指上,他的眉峰輕輕一蹙,他的骨節漸漸發白,他的中指緩緩蜷側——他的戒指,已經套不住他的中指。
她已經分不清楚她到底在渴望著什麼,心尖在劇烈顫抖,一點點的,埋沒她微乎其微的守望,她控製不了,推門出聲:“陳蹊哥哥。”
陳蹊微微皺了一下眉,終於抬頭,他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有什麼事?”
語調,果然還是那麼疏離嗎,然而她掩下眼睫,輕鬆的說:“陳蹊哥哥,爺爺叫我們今天回去吃飯的,你忘了嗎?”
陳蹊愣了一下,看了看手表,沒有什麼波瀾:“哦,我忘了。”
這麼些年的慣例,真的在你心中是那麼的無足輕重嗎,我可以心心念念整個星期的事情,在你看來,也許,究竟是不是連例行公事都算不上?
李歆微闔了一下眼睛,繼而走近了些,溫婉依舊:“什麼時候回去?我等你。”
“不用了,我今晚加班,不回去了。”他快速地回答,末了,又加了一句,“你不用等我,從來不用。”
李歆的心頭一滯,五年了,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經改變,然而不變的,依舊是他那份冷漠的疏離,果然,是在怪她嗎,怪她當年不顧一切的執拗和任性。
她側過頭來,瞥了一眼他的辦公桌,那上麵,又是一杯咖啡,如此霸道地占據著他的位置。她發澀的眼神移了開去,投射到他的電腦上,電腦裏調出的,密密麻麻全是關於胃出血的病例資料,她低頭苦澀一笑,怎麼可以忘了:曾經有個人的胃,操控了他整顆心弦的沉抑張弛。
她的心沒有由來的慌了一下,臨走時手撐了撐桌角,然後獨自一人,默默離開。
醒了已經兩天了,肚子空曠著難受,可是偏偏,人有三急,還是要去上廁所,景然再也不想看見護士小姐手中的夜壺了,每次看見,她就鬱悶得想殺人!
吃力的爬下床,她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好餓,已經餓得發暈了,好想吃東西……
怪誰呢,孤家寡人一個……景然哀怨的想著,調了調重心,一個腳尖一個腳尖的挪出病房。
景然幾乎是挨著牆邊挪走的,她的全身灌滿越來越強的無力感,心驀地發緊:她無比清楚的知道這已經是低血糖的發病征兆。
時間好像被拉縮得無限長,每走一步,她都好像是在針尖上起舞,後背的虛汗漸漸滲出,她的心悸崩近顫抖得打滑……
耳邊靠近熟悉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像低音提琴一樣沉穩、大氣,是幻聽嗎,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會有這種可笑的、甚至是可恥的殘跡?她的注意力從腳下投射過去,腳步近了,飄晃在眼前的身影,也清晰了:陳蹊,多年不見。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她旁側的人,也停下了腳步,腦海中,不可自抑地放映出一幕幕景象,翻攪著她塵封的記憶——
“陳蹊,你真的會跟李歆結婚?”
“陳蹊,這是暫時的,是你為了責任暫時安慰她的,對嗎?”
“陳蹊,你似乎忘了,我也有驕傲。”
因為那一場轟轟烈烈的自殺事件,他們的所有,就像隻能在夜中鮮活的煙花,一瞬之後,結局隻會是:灰飛煙滅……
他們的一切過去,都隨著她在登機前發出的信息:夠了,我們分手。黯然止殤。
四肢的力量像是被抽走般,連帶著她的意識,漸次澆息。陳蹊,你曾經對我說:我會保護你。可是,在我痛得暈倒在陌生的大街上的時候,那個說會保護我的人,又在哪裏呢?
景然掙紮開眼皮,目光越過身旁的男子靜靜地落向前方,一派清明,她重新提起腳步,沒有餘光的,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擦肩、而過。
高大的男子仍然站在原地,沒有紋動,他僵立的白色身影,冷若冰霜。
景然,這就是你所希望的重逢嗎,再見,已是路人。
愣在原地不久,陳蹊突然驚醒了一下,他旋即奔去傳呼了護士:剛才,她明顯是低血糖發作了的症狀了!
果不其然,洗手間不多久出現了病人暈倒在裏麵的狀況,一時間,那個狹小的空間亂成一團,暈倒的女子一抬出來,陳蹊就沒有遲疑地衝了過去,強行撥開慌亂的人群,不容置疑的說道:“讓開,讓我來。”
醫生鎮定地從兜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瓶子,倒出葡萄糖片,小心地喂病人吃了下去,片刻後,病人的神誌昏迷,呼吸頻率也依然異常,凝重的氣氛中,眾人都察覺出病人情勢的惡化,大氣都不敢出,周遭一片死寂默然。他略一皺眉,將瓶中的東西整瓶整瓶的往外倒,在過大的搖晃動作中,瓶中的東西全倒了出來,一時間,各種顏色的水果糖片灑了滿地。
陳蹊沒有片刻遲疑,立即抱起景然,趕赴病房,並指揮著各種急救措施的準備工作,氣氛緊張得讓人壓抑。
一番緊張過後,病人終於脫離了險境,沉沉地睡去。陳蹊仔細檢查了監護心電、血壓、脈搏和呼吸的儀器中顯示的數據後,轉過身來,問:“她到底多久沒吃東西了?”
護士的心下一沉,慌亂無措的回答:“兩天了吧……應該是兩天……”
護士臨時還偷覷了一下陳蹊的臉色,嚇得趕緊低下了頭,陳醫生眼中的寒鋒,簡直要把她刺穿了!這時耳邊又響起了冷若冰寒的聲音:“她有比較嚴重的低血糖,腸胃也不好,再加上胃出血,兩天,你竟然讓她兩天沒吃東西。”
護士的臉幾乎都埋在了脖子中,恐懼的心跳越來越快:這還是平日裏那個沉穩睿智、冷漠少語的陳醫生嗎?他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怒氣……
氣氛在點點冰寒,這時,一直閑在旁邊的景然的主治醫生——黎許開口了,他咧開一貫的無所謂的笑容,說:“陳蹊,你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周圍的空氣一滯,陳蹊緩緩側過身來,冷漠無緒:“身為病人的主治醫生,你可以再冷漠點。”
黎許推了推銀邊細框眼鏡,一派斯文儒雅:“陳蹊,你看到了嗎,她暈倒,都不願意在你麵前。”
他重複了一遍:“她連暈倒,都不想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