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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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山門,沿著窄窄的石階往山下走,石階靠近泥土的一邊生出了一些綠綠的青苔,石階卻很幹淨,有一絲絲清涼的潮意從裏麵滲了出來。遠處的景物霧蒙蒙的,有些模糊。也許,模糊地不是景物,而是心。
山間雲霧繚繞,花木扶疏,亭台樓閣,宛如仙境一般。莫乎古人有世外桃源之說,這裏真的是一個隱居的好地方。若遁入空門,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她這麼想著,整個人便有些恍恍惚惚。不留心在石盤轉彎處和人撞作一團,歸顏隻覺一股純淨幹爽的森林氣息充斥在鼻端。接著一雙略顯黝黑的手將她扶正。她直覺的想抬起頭來,卻被頭頂上方傳來的聲音阻住了動作,“別動!”是一個非常迷人的男中音。
她很溫順的照做了,因為自己也確實動不了。一綹長發卡在了那人上衣的第二個扣子裏,此刻,那手的主人正一點點的把頭發從扣子裏解救出來。他做的很仔細,差不多要一根一根地拉了。像是怕要弄痛她一般。他的手掌很寬,手指很長,左手掌靠近無名指的地方有一顆淺淺的痣。痣是淡黃褐色的,形狀不太規則,到像是胎記一般,不過比較的小,不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歸顏覺得有些尷尬,她很少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一個男人,特別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她甚至可以聞得到他衣服上淡淡的柔順劑的清香。她試圖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一些,但是這有些困難,頭發卡的太緊了。
山間很靜,連一絲風也沒有,隻有幾隻不知名的鳥兒偶爾懶洋洋的哼啼幾聲。頭頂上方有似有若無的鼻息噴在她的耳側,暖暖的,屬於成年男子的特有的味道,她有一刹那的失神,覺得自己遠離塵囂,好像這世間的一切煩惱都與自己無關了。莫如此刻歲月靜好!
“可以了”,歸顏愣了會兒,才曉得他是對自己說話,她抬起頭來,望進一雙深幽的眸子中,那眸子像兩汪漩渦,看得久了,有一種被吸進去的感覺。
這眼眸的主人有一雙飛揚跋扈的濃眉,和他溫柔的眼眸有些不太協調。唇色淺淺的,一邊的唇角上揚,另一邊卻是平的。他身量很高,她這樣仰頭戰著,不過到他下顎而已。
空氣中有一陣歎息吹了過來,驚動了對視中的兩人。歸顏猛然覺得自己這樣直視一個陌生人很不禮貌的,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對不起。”
那人好像覺察到了她的失措,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小步,拉開了兩人之間過近的距離。“不是你的錯。”他相當的善解人意,可能怕她尷尬,體貼的說道。
歸顏不知道接下來還要說什麼好,於是又匆匆忙忙的道了歉,沿著山道走了。
等趕到了周家,才發現小家夥已經睡著了,她坐在床邊,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覺得有些哀傷。
這孩子,從小就體弱多病,許是天性的緣故,他根本就不像一個四歲的孩子。非常的敏感,有什麼事情絕對不能當他的麵說。有一次歸顏發現他一個人躲在樓梯下偷偷地哭,問他怎麼回事,他睜大哭的淚汪汪的眼睛對她說,“媽媽對爸爸說外公生了很嚴重的病,外公是不是要死了?”
歸顏聽的很是心酸,他才這麼小一個孩子,就已經明白了死亡的涵義了麼?這麼早熟,不知道將來會成什麼樣子?
剛才電話裏周淮安也沒說清,隻說讓她過來一趟,她就猜想事情與睦睦有關,否則也不會邀請她過來。她已經有很久沒有來這裏了。確定孩子睡熟了以後,歸顏悄悄的掩上房門,來到了客廳裏。
就見安惠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等她走近了,她猛地一下抬起頭來,對著她笑了一下,歸顏心裏一激靈。那笑使得她像一個老婦人。這哪裏還是當年那個豔冠群芳,笑容明媚的女子。歸顏再定神去看,那笑容不見了,仿佛剛才是自己的錯覺。
歸顏還記得五年前那個盛大而隆重的婚禮。新娘一襲簡單而華貴的凡賽斯定製禮服,笑容明媚的倚在新郎的臂彎裏,她站在大廳的一個僻靜的角落裏,靜靜地打量著這裏的一切。陳設簡單而樸素,但又處處透著雅致,顯示出主辦人的用心。賓客衣冠楚楚,禮貌而得體,人雖然很多,但是絲毫不見混亂,一切都是那麼的井井有條,完美。她挑不出絲毫的毛病來。
政商兩界的名流來的不少,市裏麵也來人了,可以見得主人的麵子有多大。歸顏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要站在這裏,她不是應該哪遠挨挨哪去麼,哈!自己也算是半個親屬呢,畢竟是自己叔叔結婚,對麼!
隔了人潮向新郎望去,他也是一臉的笑意,隻不過看起來有些疲憊,他每次很累或者心裏藏了事情的時候,眼角就稍微有些下耷。今天尤其嚴重。怎麼,還沒有過洞房花燭夜就開始累了麼,歸顏有些惡毒地想。
那邊可能感覺到了她注視的目光,隔了人遠遠地望了過來。歸顏不甘示弱的回視過去。他靜靜地望了他一會,就把頭扭到別處了。入席時她被安排到了親屬席,受到了隆重的禮遇,還有幸和副市長打了個照麵。
隔了幾天她就派到安達國貿,輕輕謀得個職位----人事助理。那時距離她畢業還有半年的時間,當她的同學為了工作愁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她已經成了有薪一族,儼然跨入了白領行列。
學校裏的老師同學都誇她能幹,要知道安達可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企業,研究生進著都難,更別提他們這種二流的本科院校三流的專業出來的畢業生了。更何況,她學的是測繪,跟人事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歸顏心裏明鏡一樣,不是她自己的能幹,而是他有個能幹的叔叔。周淮安,他把一切都打算好了,他自己的人生,包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