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翊呆住，小七坐在海麵突起的礁石上，長裙迎風飄起，“蕭翊，想聽我唱歌嗎？”蕭翊狠狠點頭，伸手想理順小七那隨風飄揚的發絲，卻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空靈的歌聲飄蕩在漆黑的夜空，靈魂仿佛與這歌聲共鳴。蕭翊止不住的眼淚，悲傷像海一樣將他淹沒。
    如此夜色，已經多久沒有看到？小七微笑，如果不是當初那場海難，如果不是自己一時貪玩，如果不是那個孩子決絕的微笑……可惜，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魚尾生疼，時間快到了吧。
    如果你真的是神仙，你去救他們。小孩決絕的拍開小七伸過去的手。對於一個7歲的小孩，需要多大的勇氣把求生的信念推向他人？小七沒有想過，隻是傻傻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會不會對自己低頭。
    你真的要變成人？小七有些恍惚，想到了美人魚的故事，自己是不是也從此不能再說話？是不是也每走一步就像踩在刀刃上？是不是也必須得到他的愛？他才隻是個7歲的小孩，小七笑，自己怎麼這麼會胡思亂想。
    再次看到他，他靜靜的躺在病床上，沒有任何人的陪護，目光投向窗外，沒有一絲波瀾。
    “你是那天晚上那人？”平淡的聲音，情感已經枯竭。
    小七有些慌張，誰知道小孩隻是淡淡一笑，“我叫齊軒。”是的，他叫齊軒，第一次見麵小七的心裏就刻進了這個名字，為什麼會忘記了呢？
    “小七，你喜歡吃棉花糖嗎？”齊軒揚著小臉，一手舉著一個大大的棉花糖，小七想到了廣闊無際的海，海上也時時飄著一朵朵棉花糖，隻是追逐過去，就會消散。
    小七後怕的搖搖頭，害怕這棉花糖也會在她手裏消散。齊軒笑著握緊她的手，“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小七小七，你說，我是不是可以娶你了？”齊軒衝進門一把抱住小七，在空中旋轉幾圈才不甘心的放下，緊緊的摟在懷裏。
    小七的心怦怦直跳，當年的小孩已經長成了俊俏的少年，我們真的可以就這樣永遠在一起嗎？
    海裏的老人曾經說過，愛情是毒藥，我是在飲鴆止渴麼？
    每隔三年變會換一個城市居住，看著齊軒奔波的身影，小七胸口一陣陣疼痛。
    “齊軒，為什麼我會痛？”
    齊軒放下正在整理的行禮，抱起小七在空中旋轉，放下後忍不住喘息，他也終於不再年輕。
    “小七，因為愛，所以會心痛。”
    小七從不知道時間是這麼的可怕，齊軒一天天老去，皺紋趴滿了身體。他噘嘴，“小七，你還是這麼年輕，我們是不是不能再在一起了？”還是那樣孩子的腔調。小七臉紅，捂上他的嘴，“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永遠有多遠呢？
    “小七，你會忘記我嗎？”
    小七不知道怎麼回答，我會忘記他嗎？她已經開始遺忘，她漸漸忘記了幼年時的齊軒，忘記了初次見麵的震驚，她漸漸忘記了，自己為什麼不會老。甚至，她忘記了這個他深愛的男人，忘記了她為什麼會愛上他。
    “齊軒，我會忘記你嗎？”小七緊緊抓著齊軒的手，心痛的無法呼吸。
    老人艱難的睜開眼，“小七，你要忘了我哦，還有，不要哭，我喜歡你的笑容。”
    “齊軒？”老人不再回應，“齊軒，為什麼你不再看著我了呢？為什麼你不再跟我說話了呢？”小七不明白為什麼齊軒靜靜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齊軒，你死了嗎？”小七輕輕的搖他的手，平時他總會寵溺的揉她的頭發，可是現在隻是軟軟的垂在那裏。
    “齊軒，原來你真的死了啊……”心裏好酸，眼角像是有什麼要湧出來，但是是什麼呢？
    語言是最有效的咒語，她發現自己喪失了哭的權利。
    “齊軒，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對不對？”小七輕輕咬上老人的脖頸，他的血還是溫溫的。仿佛在她耳邊輕輕叫著，小七，小七。她一口一口的咬開他的皮膚，原來齊軒的血這麼的苦。
    小七呆呆的坐在角落，已經過了幾天了呢？沒有人說話的日子仿佛沒有終結。骨架孤獨的躺在床上，小七走過去拿起一截腿骨小心的啃著，碎掉的骨頭劃破她的口腔，和著血小心的咽進去。
    這是誰的屍體呢？小七疑惑，但還是乖乖的吃著，直到一點不剩。為什麼要吃掉他呢？小七搖搖頭，擦幹淨嘴角，順便洗了床單。
    從此她忘記了，忘記了曾經有一個深愛的人，忘記了那個人名叫齊軒。
    忘記真的是幸福的嗎？她望著月亮已經高懸，齊軒，你錯了，忘記了你我不會幸福，因為我會永遠追隨著你的足跡。
    “願望實現了？”懶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七回頭，神秘的老板娘虛空站著，馬叮叮正擔憂的扶著蕭翊的胳膊。
    小七笑，“你會收取什麼報酬呢？”魚尾越來越痛，當年和他相遇，也是這樣一個圓月高懸。
    林珞笑而不語，懶懶的靠在林墨懷裏。
    蕭翊躲開馬叮叮阻攔的手，“小七，你要走了嗎？”他想自己擠出的笑容肯定很難看。
    小七微微一笑，“再見咯。”小七看著緩緩飄起的泡泡，人魚都是這樣的下場嗎？她笑，齊軒，我這樣很漂亮吧，可惜你看不到了呐！小七一愣，隨即輕笑出聲，“不對哦，齊軒，我們永遠在一起呢，不離不棄。”
    蕭翊奮力向前跑去，泡沫漸漸消失，小七隻來得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就消失在虛空的夜裏。
    小七……蕭翊茫然的伸出手去，一滴冰涼的水滴落在手背，漸漸變成圓潤的珍珠。
    林珞輕輕招手，珍珠落在手裏，“人魚之淚，不是動情，又怎會流淚。這次的代價足夠。”
    回到茶樓，蕭翊仍是傻傻的坐在院子裏，手背上仿佛還留著小七離去的溫度。
    林珞懶懶起身，人魚之淚發出的溫柔白光襯的她的臉色越發蒼白，“小七，你的願望本就不是尋找。”
    誰是誰的唯一，誰又點綴了誰的夢？林珞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