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恍若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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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的夢裏,總有落不完的雪。
依舊是遙遠那一夜,幼小的她無力的躺在雪中,靜靜的看著斷腿處血液橫流,染紅了周圍的土地。渾身的鞭痕火辣辣的疼,斷腿處更是錐心的痛——她想逃也逃不了。
早已入夜,然而怒吼了一天的寒風毫無退縮之態,越刮越猛,空曠的山林亦滿是盤旋呼嘯的風雪聲。
雪一直在下,漸漸將她掩埋。那一點點素色張狂叫囂著,映著她血汙的臉龐和驚恐的眼神,大片大片的落下,仿佛永遠沒有完結似的。刺骨的寒冷透過肌膚寸寸侵入,錐心的疼痛一絲絲一點點散發開來,疼得她骨頭直打顫。
這樣的天氣——看來,自己不是痛死就是凍死——她虛弱的喘息著,蒼銀色的瞳滿是倔強之色:自己,絕不會讓那他們如願!即使我是怪物,也不會任人踐踏!眼前,一一閃現心底的記憶,有未曾謀麵的母親的孤墳,有父親陌生而冰冷的眼神,有大娘惡毒的漫罵,有山莊眾人唾棄的表情,還有,唯一的溫柔笑臉……她自嘲的笑了笑,丟棄了所有的記憶——記憶,對臨死之人沒有任何意義!如果能夠活下去,我願意拋棄過往,重新開始真正屬於我的生活!
身體,越來越重……
意識,漸漸模糊……
她唯有躺在雪地上,反複緊咬雙唇以保持清醒:活下去!活下去!……
初陽,自地平線上升起。
一個人緩緩走了過來,黑衣在曉風中飛舞。陽光遠遠映來,為那人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
“救我……”
黑影微微轉身,銀白色的麵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救我……”艱難的開口,她睜大早已流幹淚水的雙眼,蒼銀色的瞳中閃爍著火,不熄之火。
“竟是蒼銀色的瞳?難道是……”黑衣男子注視著小女孩,沉吟片刻,輕笑道:“我能得到什麼?”
坦然迎視那雙深黑的眸,她毫不猶豫的即刻回答:“我的一切,包括生命。不論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絕不猶豫,絕不反悔。”那一刻,她以為是老天派人來解救她的,於是真誠的發出了自己的誓言,並用一生來證明,卻不料那一刻,事實上隻是墜入無邊地獄的前奏……
他凝視著她,無語良久,突然輕輕笑了:“真像……”伸手撫上她的眼,他沉思,“你的眼睛,很好看!好,我救你——”彎腰將小女孩抱起,他愉悅的笑:“你叫什麼?”
“修羅!修羅!”耳邊似乎有人在叫,一聲比一聲急促。
修羅?……是誰?
哦,是我,是他賜予我的名字,在我追著他來到流雲閣的那年……
緩緩地睜眼,修羅便迎上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帶著毫不掩飾的焦急的神色。
“修羅,你終於醒了啊!”紅衣少年滿臉欣喜,隨即撇了撇嘴,清秀的臉上滿是不屑:“修羅,你好歹是我們流雲閣的首席殺手,竟搞的受傷這麼丟臉!那家夥很厲害嗎?早知道我就……”
起身,修羅淡淡一笑,截住紅衣少年滔滔不絕的話語:“鬼麵,謝謝你。”謝謝你救我回來……
鬼麵一愣,還未反應過來,便聽見一聲“修羅!”,一個紫影推門而入,正是三大殺手之一的狂殺。明豔的眸,明豔的唇,明豔如花的容顏,紫色輕紗襲身,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嫵媚風流。“閣主命你前往大殿,接受新的任務。”
“這怎麼行?”鬼麵立即叫了起來:“修羅受了傷,應該先修養一段時間!”
“鬼麵,你最好還是擔心下自己吧!”雙眉一挑,狂殺輕笑,帶著幾許挪揄:“這次的任務,你似乎是死裏逃生啊?”
“你……”鬼麵頓時漲紅了臉,話語間滿是不服氣:“如果不是突然冒出來幾個高手,我早就將那個沙狐擊殺當場了!”
“高手?”修羅聞言,不由得皺眉,“除了西沙國的祭司沙狐,邊陲沙漠之地還有誰能稱作為高手?你沒認出他們的武功招數?”
鬼麵搖頭,有些泄氣道:“他們的招式很詭異,我認不出來,不知西沙國從哪裏找來的外援。”似乎想起來什麼,鬼麵忽的注視著修羅的雙眸,猶豫許久才道:“雖然他們都蒙著麵,但我,還是看到了他們的眼睛,他們都有著,蒼銀色的瞳……”
修羅不由自主地撫上自己的眼,那裏,亦有一雙蒼銀色的瞳,與生俱來不由得她不要的,一雙曾給她帶來不幸,又給予她希望的瞳。
“蒼銀色的瞳?”狂殺驚道,“你向閣主報告了嗎?”
鬼麵點頭道:“閣主沒有作聲,似乎對此不是很在意。”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修羅驀地輕笑一聲,放下適才撫上眼角的雙手,眼神飄過狂殺若有所思的臉龐,隨即看著鬼麵,笑道:“隻是鬼麵,你這次失手了,閣主派了誰去替你完成任務?”
“閣主沒有提及,隻是讓我在閣中養傷。”
是因為對手太棘手因而才按兵不動嗎?那些人究竟是什麼身份?修羅沉吟不語,忽覺得心神一動,似乎有什麼在召喚自己。然而那種莫名的感覺隻是稍縱即逝,便如秋水般了無痕跡,似乎沒有出現過一樣。
修羅怔了怔,最近腦海中總是會閃現一些奇怪的片段,模模糊糊看不清,似乎是一些遙遠的記憶,又似夢,很荒唐的夢,夢裏,居然是自己和一個看不清模樣的男子當空舞劍,優雅的身姿仿佛一對翩飛的蝴蝶。
修羅輕笑,昔日的嗜血修羅竟變得有些脆弱敏感起來,或許這具身體,真的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了?
瞥了一眼放在床頭的應天劍,黑色的劍柄,樸實的劍鞘,與其他劍並無二樣,唯飲血時劍身會發出紅光,似是很興奮——隻有自己知道,這柄劍,不隻是這樣而已——握著它,內心便會有不可抑製的衝動,想要殺戮,想要血,多少都填不滿——那種瘋狂的嗜血念頭甚至讓她有瞬間的錯覺:應天劍真正想吸的,是主人的血……
見修羅陷入了沉思,狂殺明豔無雙的麵龐浮起一絲神秘的微笑,似是得意又似憐憫。“鬼麵,你該去湖心小築了,可別讓人等急了。”狂殺轉身而出,帶起一股清風。
“噢!”猛的一拍腦袋,鬼麵跳了起來,連聲叫道:“我差點忘了!以後再來看你啊修羅!”話未落音,紅色的人影已推門而出,消失在聽雨軒外萬千竹影當中。
真是個急性子!修羅搖著頭輕笑不語,看著那兩道迅速消失的身影,雙眉微微皺了起來。狂殺似乎對那幾個高手特別留意,難不成她還有其他的念頭?雖然狂殺來流雲閣已有四年,但因為她素來長袖善舞,比起偏居於聽雨軒隻殺人的自己來說,更得墨的歡心……想到這修羅心下便是一陣煩悶,隨即起身下床,雙足落地,竟沒有任何的不適——昨夜的一切就仿佛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