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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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氣息已經鋪天蓋地地將這座城市籠罩起來,天空裏灑下來的光線被空氣分割成無數細碎的小塊,畫出一道道時間的裂痕,印刻在這個浮華閃耀的時代裏。
顧溪一手托著下顎看著窗外的世界不停地倒退,窗外的景象讓他覺得車窗就好像是一方小小的屏幕,而現在則是在不停地倒帶時期。
轎車在醫院門口停下的瞬間,顧溪的心髒不可抑製地抽動了一下,他皺了皺眉,隻聽“哢噠”一聲,司機已經從外為他打開了車門。顧溪楞了楞,坐在一旁的於雯馨推了推他,把放在一旁的花束塞進顧溪手裏,低聲催促道:“還不趕快上去。”
顧溪怔了怔,握著花束的雙手驟然收緊,他抿了抿唇,沒有去看身旁的人一眼直接跨出了車子,向著病房大樓走去。
喬伊的臉上帶著無奈的笑意,看著前來例行查房的醫生們,從他們那般無微不至的關切詢問中,她總覺得自己似乎不是一個快要出院的病人,反倒像是該要交代身後事的階段。正想著要如何將他們“請”出病房時,一陣敲門聲總算是替她解決了這一麻煩。
走進病房裏的少年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頭發長長地遮住了他的眉毛,仔細看去還能發現掩藏在黑色發絲中的幾抹紫色,最為引人注目的還要數他左邊耳朵上那一排閃亮的耳釘,可即便是這樣的打扮,也遮掩不去他身上所帶的那股氣質。至於到底要怎樣形容,喬伊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詞彙。
微微側著腦袋,喬伊讓額前的劉海遮去了自己略顯迷茫的表情,記憶中他似乎見過眼前的人幾次,可印象卻並不算很深刻,畢竟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那個真正的喬伊。
顧溪默默地走到病床邊取過那隻玻璃花瓶,一言不發地將原本插在裏麵的幾支花朵取出,在自己帶來的花束中選了幾支放入。將花瓶放回原處後,顧溪則是在病床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他低著頭沒有說話,一時間,一陣詭異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就在喬伊以為他會一直這樣沉默下去的時候,顧溪還是猶豫著清了清嗓子,然後低聲問道:“你……還好嗎?”
心底兀然泛起一陣劇烈的疼痛,喬伊下意識地抓緊了自己心口處的衣服,緊接著腦海中閃過幾個斷斷續續的畫麵,裏麵的主角卻都是喬伊和眼前的這個大男孩的!喬伊知道一切都是這個身體的記憶正在複蘇的情況,可她就是忍不住那雙重的疼痛,額頭上落下豆大的汗珠,精致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顧溪見狀大驚,一個箭步衝到床邊扶住喬伊,摁下床頭鈴後伸手握住了她的雙手,臉上是不帶絲毫做作的擔憂與焦躁,惶然失措道:“小伊,你怎麼了?小伊,你別嚇我……”
才立刻不過片刻的醫生們被那鈴聲立刻召了回來,幾人立刻在床邊散開,小護士們想要將顧溪請出病房,他卻固執地握著喬伊的雙手不肯放開,倒是方羽晴一點也不顧及對象,厲聲將顧溪給罵了出去。
所幸這個時候根本就不會有人來指責她的行為到底正確與否,一時間在場的人們都將全副心思投入了治療之中。
喬伊的腦子空白了一秒鍾,然後突然回響起幾個交錯的聲音,有女孩的哭聲,有男孩的笑聲,有女人的打罵聲,有男人毫不在意的話語,而她就好像隻是個觀眾,冷眼看著所有的一切,始終無法插手其中。
恍惚間,喬伊似乎能夠聽到有人在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可是沉睡在身體中的記憶不斷地複蘇,帶來的頭痛讓她無暇去顧及其他,隻是不停地翻來覆去,想要借此緩解那痛症。而那些醫生們自是查不出任何原因,隻得為她打下一針鎮定,打算觀察一下再做之後的判斷。
沉睡到午夜時分才恢複了意識的喬伊緩緩睜開雙眼,床頭燈黃色的光芒柔和地照下來,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反倒是有一種溫和的感覺。
喬伊不知道該要怎樣敘述自己此時此刻的心境,也許關於她……還有很多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吧。剛才她所看見的,關於以前那個喬伊的過去,就像是韓國某部催淚言情劇的肥皂劇情,如果哪個編劇願意將它整合成一個完整的故事並且拍攝成劇,想必又會騙取不少人同情的淚水。
顧溪和喬伊本是一對青梅竹馬,就算再用上兩小無猜這個詞也絲毫不顯得過分。隻可惜他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唯一的治療方法便是心髒移植,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故意開的一個玩笑,他的血型竟是堪稱“熊貓血”的RH陰性A型血,別說能夠捐獻心髒的人少之又少,能夠與他血型配對的心髒更是稀罕,自小被判定活不過二十五歲的顧溪在十八歲,也就是考取大學時,一聲不響地去了美國的一所學校。而喬伊知道了這件事後曾追到美國去企圖挽回兩人的愛情,卻隻遭到對方一味拒絕,終是心灰意冷,回了國後便自我放縱,變得不修邊幅。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在心裏感歎這到底是上帝看了哪個無良小說家的作品後創造出的蹩腳人生,可到了今天,她卻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我們的生活就是由無數個白晝與黑夜組成,它們互相顛倒,循環往複,然後積聚成一個偌大的黑洞,將所有囊括到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看著趴在病床邊睡著的顧溪,喬伊隻覺自己鼻尖一陣酸澀,一個二十二歲的大男孩,竟連睡著的時候都緊緊皺著眉頭,她不自覺地伸出手下意識地想要撫平他的眉尖,卻未料到不等她觸碰到他,顧溪已經慢慢睜開了雙眼。
原本的淡漠頓時煙消雲散,隨即染上了驚喜的顏色,顧溪看著喬伊,隻覺得此刻聲音似乎已經不是自己所有,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小伊,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