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一個被焚毀的希望(1)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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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到了八月底。
    一晃一個月就要過去。
    我順利完成了老駱交給我的那本實習手冊,像了卻一樁實實在在的心願。裏麵的幾篇周記,我無比深情地回憶了自己這段不算很長也不是很短的實習生涯。
    周記全都是字斟句酌,用心寫成的,如同一個蹣跚踱步的老人,借助手上一根表麵已經被磨得通透光滑的拐杖,於黃昏的鄉間小道上,娓娓追述自己簡樸的一生。
    拿著寫好的實習手冊去找沈經理蓋章。他起先推脫,像是有點不情不願。他說,公司的總章自己身邊暫時也沒有,現在這邊營業區的籌備工作還沒完全結束,他也不知道營業區什麼時候才能有獨立的公章。
    我又去對女上司講。她擺出夫唱婦隨的態度說,沈經理的話全都是事實。我堅持如果蓋不到章的話,我明年會因此不能畢業。她思索片刻,可能覺得實在拗不過我的懇求,就說,可以建議沈經理幫我蓋那家兄弟保險公司的公章。
    我就將寫好的實習手冊交到了女上司手上。
    過幾天,她將蓋好公章的實習手冊還給我,我翻開看時,上麵的章,跟前幾日那幾個決定留下來在這家保險公司長期工作的同學,他們的簽約合同上麵的印章一模一樣。
    一直到八月三十一號,最後一天去上班了,也沒有人向我提過工資的事情。所有營業區的人,看似都在百無聊賴地耗著時間。沈經理沒有在,女上司從抽屜翻出一拚酒紅色的指甲油來,旁若無人地忙於塗抹自己看起來長得有點畸形的幾個腳指甲,封雲翹起二郎腿,翻開辦公桌上的一份揚子晚報,找到了幾條娛樂版的新聞,看得“咯咯”地不停地笑,時不時還跟身邊的一個男同事講一些不溫不火的笑話。
    四個新員工當中,兩個男生帶著幾個應聘者前去保監會參加保險代理人資格的考試。剩下兩個女生,一個忙著在網上篩選應聘者的簡曆,另外一個正在打電話預約麵試。
    等她們兩個終於有了片刻閑暇,我走過去偷偷詢問其中一個女生,有關工資的事情,她也表示自己不知情,而且因為這個月沒有跑到一張保險單,她說,可能也就隻有合同上寫的基本工資,八百塊錢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發下來。
    她哎一聲,恍惚才記起來,今天已經是八月份的最後一天。
    那天就快下班了,等兩個帶著新人去參加考試的男生回來,我們一起商量後,就把何時發放工資的疑惑,跟女上司一股腦兒道了出來。
    女上司像是剛從睡夢中醒過來,匆忙地收起辦公桌上那瓶半開的指甲油,把腳鎖回去放好了,又恢複到原來的白領麗人形象:你們不提,我還真是給忘了,這樣吧,讓封雲等一下帶你們去附近的建行每人辦一張工資卡,明天統一把錢打到你們各自的銀行卡上。到時候你們會收到短信通知。
    片刻功夫後,我的手上多了一張深綠色的銀聯卡,我改了密碼,摸著手上這張薄薄的銀聯卡,心想,以後自己賺的錢,就都存在這個卡上吧。我甚至可以想象到,明天自己從ATM機上取出一遝鈔票來的欣喜,我想一定要好好犒勞自己一番,這麼想的時候,仿佛那些錢已經到了我的手上。
    第二天,我還是像往常一樣早早起床,隻是不必去公司了,就注意看那些玩了一夜電腦遊戲的室友。
    一個月的時間,我們沒有機會深入交流過,因此我不知道他們中間任何一個人的名字。有時候去衛生間,或者出門進門碰到的話,也隻是微微點頭,表示一下基本的禮節。或者即使一個水果的交情,也夠我們彼此用上好長時間,在這塊逼仄的空間內,我們像螞蟻一樣共存,但不幹涉和打擾對方的存在。
    他們全都戴著厚厚的眼鏡,天亮的時候,有三個還在苦苦作戰,有一個已經疲憊不堪,不知道何時躺下睡著了,他睡著的時候,電腦依然開著,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屏幕的畫麵上,看起來是一款叫做魔獸世界的遊戲,一個長了翅膀的人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背後背著一把明光閃爍的寶刀,兀自地停在那兒。遊戲中虛擬的時間和人物可以在主人的短暫休憩時,表示靜止不動。
    我恍惚覺得,那個騎馬的人也肯定已經疲憊不堪了吧。他好像隨時都有可能一頭從那匹高頭大馬上栽下來。
    曾幾何時,這款遊戲也是我的最愛。
    在那些不得已而玩物喪誌的年月,我跟他們一樣,借助過遊戲,以求醉生夢死。
    但往往是這樣,等遊戲玩到盡興以後,突然不知會從哪兒冒出來一陣強勁的孤獨感,如同蔣勳在《孤獨六講》中所述,巨大的空虛,一刹那間所有的期待和恐懼都消失了,如同死亡來襲一樣。
    人生似乎,就是這樣,一天一天,在跟虛擬的角色不斷地廝殺和決鬥中慢慢耗盡了。
    那樣的日子,我的身邊,幾乎斷絕了社交,沒有褒獎,沒有愛情,沒有肯定,甚至連批評都沒有,那是徹底地生活在生活以外的生活。
    現在,我坐下來慢吞吞地抽了一根煙,時間尚早,收拾好自己的一大堆行李,準備回學校之前,我握著手機,還在等工資打到我銀行卡上的提示短信,順便想出去,到附近的地方逛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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