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玥國的強盛如一，不僅僅依靠曆屆指點江山的明智君主、敬仰擁護明君的百姓，還有臣民對於神明殷誠的信仰。偉大的神賜福於玥國的疆土之上，庇佑其子孫世代福祿安康。感恩的子民每逢夏初月圓之夜，舉國上下大肆歡慶，祈福。起初，這是僅限於皇室掌權者的祭祀活動，但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的傳入民間，其中竟是增添了民俗的新鮮血液，衍變為與民同樂的儀式。
    夜幕悄然無聲的降臨，黑暗精靈用她奇妙的畫筆勾勒出幻妙的光暈，醉染俗世的浮華。此時夜色彌漫的都城，頗有一番清輝脫俗的瑤台仙境之感。以璀璨輝煌的皇城為中心，處處七色琉璃燈盞競相爭輝，所到之處，瓊樓玉宇、庭台雕閣，統統被喜慶的紅緞斑斑點綴，好似那待嫁的閨中女子，美豔逼人，華貴端莊。平日本就熱鬧的街道，今夜更是萬人空巷，盛況空前。
    “早知道小華兒如此愛熱鬧，楚某應該早些‘護駕’而來的。”一改往日異常高調的楚寒兮，今晚隻穿了件淡綠色的薄衫，俊朗的麵龐依然掛著不濃不淡的笑容，即不讓人感到反感，卻又無聲的留露出莫名的親和，眼中那抹肆意流光綻放出世人望塵莫及的絢爛。
    現下，若是葉昀清葉大樓主在場，定會悲天憫人的大大感慨一番，縱然與楚寒兮相交數載，對其風流不羈的性子了若指掌，卻還是會不經意間被他的一顰一笑弄的失神片刻。當然，這是文藝版的說法。通俗點的，亦是葉大樓主的原話，則為：“金絮其外，敗絮其中，至賤無敵淫孔雀。”
    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夜樓主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相識不久的日華。有些別扭的想要掙開楚寒兮‘情深意重’的十指相扣未果，一時間無語凝噎。
    楚寒兮望了望四周蜂擁不下的人群，頗有深意的看著倆人相握的手，好意的靠近日華的耳畔，柔聲暖語道，“人太多，萬一把小華兒弄丟了，楚某定會傷心死的。”
    說完，十指倒是越發緊了。頓時，一股暖流自日華的體內劃過，牽動了微微失了頻率的心，難言的情緒掩埋在幽深空寂的雙眸中。
    “二位公子，買盞河燈吧，為家人、愛人和朋友祈福，神明會保佑他們的。”一個梳著羊角辮兒的俏丫頭提著籃子，裏麵滿滿的形狀各異、色彩精美的河燈，她瞪著圓圓的大眼睛，麵露期待的望著眼前兩個衣著考究、俊逸清雅的公子。
    楚寒兮好笑的看著平靜如初的日華，連個小姑娘的麵子都不給啊，真是不會憐香惜玉。
    好似感到楚寒兮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目光，日華淡然道，“怎麼，楚公子很希望日華買？可是，日華卻是不想的。因為，不知道為誰而買罷了。”朦朧月光的餘暉灑在日華清逸的臉上，竟有些難以言喻的寧靜的美，與那種如火般耀眼的美不同，這種好似涓涓細流般絲絲沁入心田的美，又沾染了點點默然的哀傷。
    經年後，待到楚寒兮憶起此情，此景，他很確定，自己的心念毫無其他，隻是，單純的，為了那人眼中一抹莫名的、甚至是無跡可尋的哀傷。
    “既然如此，楚某便放心了。看來小華兒芳心未有所屬，在下還是有機會的。不如，小華兒給楚某買盞燈，可好？”楚寒兮是誰，些許悲涼的氛圍瞬時被叢生的曖昧環繞。
    聞言，日華打趣而笑，“哦？不知楚公子算作日華什麼人呢？”
    楚寒兮故作傷心欲絕裝悲哀的凝視著笑若暖風的日華，“難道，楚某表達的還不夠明顯麼？不然，來蓋個章如何？”
    賣燈盞的小丫頭看著旁若無人的兩人，心中不停的自我唾棄，自己真是瞎了眼，這兩位明顯就是不打算買，卻還站著茅坑不拉屎，耽誤自己做生意，真是出門不利，遇人不淑。
    日華了然，看著籃子裏的花燈，“這三種顏色的燈可是有什麼寓意？”
    小丫頭瞧見客人上道兒了，趕忙擺出職業笑容，很專業的答疑解惑，“看來公子不是本地人吧，這是可是韶淵的特色。紅色的河燈是送給愛人的，白色的是贈與友人的，黃色的則是代表家人。公子，您要買哪種呢？”說完，眼睛在楚寒兮身上瞟了瞟。
    一時間，這倒真是難住日華了。到底，楚寒兮算自己的什麼呢？確切說，應該什麼也不是。但是，此人出了名的厚臉皮難打發。
    “好了，還是楚某先買吧。一隻紅色的，一隻白色的吧。”楚寒兮很是慷慨的為日華解了圍。其實，與其說是幫日華，倒不如說自己也不曉得。有些事，沒必要弄得那麼明白，不是麼？凡是，還是順其自然來的妙。
    “那我也。。。一隻白色的吧。”看了眼楚寒兮手中那火紅的河燈，不知為何，竟是有些刺眼。想了想至今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嵐楓霖，嘴角泛出不易察覺的嘲諷。
    付了錢，倆人很有默契的來到已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江邊，滔滔江水似是天邊杳渺不可觸及的銀河，勾起了人們對那遙遠愛情的追憶，無限的悵惋。向身旁的路人借了筆，寫下了心中的名字，回憶的潮水霎時間奔流而來。此時的一切，對於日華來講是這般的陌生，竟然有片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看著在江中滿滿飄遠的河燈，自嘲的笑了笑，什麼時候，他也學會弄這些小女兒家的東西了。恍然間看著相隔不遠的楚寒兮，見他笑望著自己，也許是月色的原因，他竟然覺得，那笑容好美，好暖，前所未有的讓人甘願沉醉。
    彼此相視而笑，好像有什麼變了，不受控製的。
    “不早了，回去吧。”楚寒兮看著身邊麵色微暖的日華，輕柔說道。
    “嗯。”
    說罷，凝望著前方那抹墨綠色的身影，心中一陣莫名的煩亂。
    依稀還是那條來時的路，周圍仍舊是不變的景色，隻是，少了十指相扣的雙手，罷了。
    曲終，人散。繁華後，隻剩那寄托著真心真意的孤零零的河燈，在空寂廖的江麵上，漸漸地，漂流，消逝。
    一陣涼風吹起，江麵上不知何時出現一抹寶藍色的身影，銀翼的麵具折射著月紗的光輝，來人身姿輕盈，點水而起，翩若蛟龍，形似流雲，動作行雲流水般矯捷。他拾起江麵上飄蕩的紅色河燈，輕而易舉的拆看，看了看空無一字的燈紙，唇邊蕩出一絲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