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涼月 50.秦家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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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宮眉詫異完後又笑了笑,見秦蘇元當真在同她講價,她就道,“二兩吧,就當是人情價,下次就不同你討價了,如何?”
這下輪到秦蘇元微張了嘴,目光晶晶亮,他身後的小廝倒是轉過頭來認真地看了她一眼。
“好,二兩就二兩。”他爽快回道,臉上卻仍是一副肉痛的神情。
紫環拿出二兩銀子遞到了青衣小廝手中,秦蘇元這才恢複了笑臉道,“那蘇元就帶著嫂嫂逛逛吧。這邊請。”
他禮貌地走在一邊,若非沒有剛才那番講價,景宮眉會覺得他委實是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同宇慶寧完全是兩種不同的人。隻是現下看來,這種溫潤如玉似乎隻適用於他的外貌,這性格倒是有些詭異。
秦蘇元淺笑著帶著她走到了後園外頭,隨即朝著一邊的青石板路走去,他姿態蹁躚,倒是一臉閑適。
青石板路通往臨水軒,跨過臨水軒沿著剪水湖走,便到了一處稍顯寬敞的院落。那院內曬著好幾架子的藥材,院當中有幾名丫鬟正用長條木筷子撥弄著簍籃裏的藥材。
“嫂嫂,這是藥園。藥園後院住著秦府的大夫。”秦蘇元聞著空氣裏蔓延而來的藥味笑道。
青衣小廝嘴角又抽了抽,不做聲響,景宮眉忍住笑道,“原來還有個藥園子,果真樣樣具備。”
紫環卻在一邊撇撇嘴,“秦少爺,都說帶我家少奶奶逛,怎麼往藥園這種地方來啊?”
秦蘇元一愣,作揖道,“哎,這可難倒蘇元了。秦府裏頭大多是各房歇息的園子,或是議事堂等辦事之地,蘇元委實不知該帶嫂嫂去哪。”
“無妨,我也不知往哪裏去。”景宮眉笑了笑,跟著抬腳走進了藥園。
那些翻藥材的丫鬟忙起身行禮又埋首去做自己的事,這時,院子前頭那間房裏走出一名丫鬟,穿著窄袖對襟的鵝黃色夏衫,額前劉海高高梳起,襯得一張鵝蛋臉越發瑩潤,她手中端著個木盒子,神色有些惱。
“芍藥,天氣暖和,這些鹿龜膠都軟起來了,這可如何是好?”她邊說邊順階而下,隨即瞧見了院落中站立的數人。
“見過秦少爺,這位是……莫不是三少奶奶?”那女子行禮後笑問道。
“書喜,她正是三少奶奶。”秦蘇元笑道。
“書喜給三少奶奶請安。”書喜抱著盒子道,“都說昨日府裏頭來了三少爺和三少奶奶,悅姨娘還在念叨呢,說三少奶奶不知是位怎樣的女子,回頭書喜就得和她說去,三少奶奶真是個美人兒。”
書喜口中的悅姨娘想來便是秦優的二房姨太太齊悅,景宮眉有些疑惑,姨太太的丫鬟能在藥園子隨意出入嗎?
“過獎。”景宮眉略帶笑意道,對於明麵上的誇讚,她大多沒有什麼搭話的興致。
似是看出她的不解,秦蘇元道,“悅姨娘平日裏身子不好,書喜便拜在了藥園秦大夫的門下,順帶調理悅姨娘的身子。”
“也是悅姨娘瞧得起書喜,不然也不會有這等機會學些藥理。”書喜笑道。
秦蘇元這時壓低了聲音湊在景宮眉耳邊,也不管四周投來的異樣目光道,“蘇元打賭,她定會向你討教問題。”
景宮眉挑眉看著他,他以為她不信,又低頭道,“如果她不問,我就不姓蘇。”
青衣小廝在一邊撇嘴,“少爺你本來就不姓蘇。”
秦蘇元假裝沒有聽見小廝拆台的話,笑著不說話。
這時,書喜果真問道,“都說三少奶奶是個才女,書喜正苦惱呢,不知能否向三少奶奶討教個問題?”
秦蘇元一臉我就知道的模樣,笑著看了眼景宮眉,見她目露笑意,衝他眨了眨眼,他微愣,眼底浮起一絲玩味。
“討教倒是不敢,你且說說看。”景宮眉看向書喜。
書喜似是很開心,忙打開了手上捧著的木盒子,“這幾日天氣愈發熱了,師父讓我把這些鹿龜膠置在陰涼處,可是無論怎樣,這龜膠還是軟了下去。”
景宮眉略微思索道,“可有生石灰?弄些生石灰置入缸中,密封起來即可。”
“生石灰?”書喜驚喜,“啊,對,少奶奶說的對。”
她說著轉身就朝著房內跑去了,步履輕快,也不管還有幾個主子杵著呢。
秦蘇元偏頭看向景宮眉,“嫂嫂果真見多識廣,蘇元似乎得刮目相看了。”
他一臉表情都是趣味,哪裏有刮目相看的意思,景宮眉忍住想送個鍋貼給他,隻覺他今日說的話,似乎都是逗弄人的,又覺得自己和他不熟,便回道,“生石灰這個,想必秦大夫也是知道的。今日就不勞煩你了,我還是回馨園去吧。”
“哎?”秦蘇元忽然攔住了轉身的她,“嫂嫂,那可不行。你給了蘇元二兩銀子,如今才逛了藥園而已。”
景宮眉停住腳,抬頭睜著亮閃閃的眼道,“這麼說還有銀子找還嘍?”
“那自然不是,進了蘇元的口袋哪裏還有返還的道理。”秦蘇元笑,“蘇元再帶嫂嫂去幾個地方吧。”
景宮眉搖頭,“那剩下的銀子就當打賞吧。紫俏紫環,打道回園。”
秦蘇元微愣,景宮眉早已繞過他往外走去了,紫環笑得很開懷,紫俏沒什麼表情。那青衣小廝卻是捂嘴偷笑了會。
“少爺,這個三少奶奶挺有趣的。”
秦蘇元不說話,隻是轉身看著那主仆三人走遠,他向來看不慣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或是官家小姐矯揉造作故作矜持的姿態,這才常常說些沒頭沒腦的話,或是做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想弄得別人措手不及,卻是他頭一次碰見個能同他逗下去,還會反將一軍的女子,她似乎也未將所謂的叔嫂有別放在眼裏,否則早在後園就該拒絕同行才是。這讓他有種蠢蠢欲動的陌生感覺。
“她怎麼就成了宇慶寧的人呢。”秦蘇元語氣頗顯遺憾,可那一臉尋到寶的激動表情一點都沒有覺得可惜。
青衣小廝哂笑,“少爺,是不是覺得痛徹心扉啊。那樣的女子是有夫之婦。”
“阿跳,她住在哪裏?”
阿跳一愣,“馨園呀,不是剛說了麼。”
“哦,對。”秦蘇元笑笑,對著阿跳眨眨眼,“咱們沒事就去逛逛吧,三少奶奶初來乍到,難免會孤單寂寞對不對?”
“嘁,明明是少爺孤單寂寞。”阿跳一臉鄙夷。
秦蘇元立刻賞了一記暴栗給他,偏頭卻囑咐道,“找個人盯著書喜,方才她那抱著的木盒裏頭根本就不是什麼鹿龜膠。”
阿跳正痛得齜牙咧嘴,聞言立刻正了神色。
景宮眉剛回到馨園,就見宇慶寧已經在前廳喝著茶了,他懶洋洋地看向她道,“娘子是不是爬牆去了,那麼晚才回來。”
景宮眉掃他一眼,打了個哈欠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道,“爬牆倒沒有,不過是遇到了一個怪咖。”
秦蘇元如果聽到景宮眉用怪咖形容他,鐵定會撞牆去。宇慶寧卻問道,“怪咖?什麼是怪咖?”
“大約和無賴一樣,都是形容人的詞語。”她笑說道。
宇慶寧曉得她在拐彎罵他,也不計較,隻是起身去拉她的手,“走,咱們出府去,你相公現在接手了秦府的兩間絲綢鋪子。咱們巡鋪去。紫環紫俏留在院裏頭吧。”
“你輕點,我身嬌肉貴!”景宮眉被拉著急走嚷道。
宇慶寧輕笑一聲,見紫俏想跟上來,他又道,“有我在,吃虧的就不會是她。”
紫俏聞言立刻停腳。
宇慶寧又小聲看向景宮眉,笑道,“身嬌肉貴?一兩肉多少銀子?”
“待價而沽嘍。”
“那為夫即便成了窮光蛋倒也是能衣食無憂啊。”
宇慶寧輕歎一句,這才放開了拉著她的手。景宮眉見他神色稍顯凝重,問道,“鋪子是姥姥給的?”
“嗯。這兩間絲綢鋪因為越州哄抬絲綢價格,貨囤積了很多,掌櫃卷了金銀跑路,就剩下個爛攤子擺著。”
“沒有人管麼?”景宮眉一臉詫異。
宇慶寧挑眉,“鋪子原是在大舅名下的,後轉給舅母經營,如今經營不善出了這檔子事,她擔心咎責,於是趁著二舅回府,想將這個鋪子同二舅手裏的兩間成衣鋪調換。二舅不肯,鬧到了姥姥那頭,索性就直接轉到了我這邊。”
“原來相公是漁翁得利。”
宇慶寧偏頭看她,“話雖如此,隻是秦府在越州尚有一十八間鋪子,其中十六間的主營權在大舅手中,我一日沒拿到,那在秦府便沒有說話的地方。”
“那一十八間鋪子經營什麼?”景宮眉小聲問。
“一十二間乃是酒莊,酒全是自己釀造的,另外六間鋪子,兩間賣金銀飾品,兩間是酒樓,這些在大舅名下,另外兩間是成衣鋪,在二舅名下。其餘尚有許多鋪子,隻是大多做了陪嫁之物。”
“那若是這兩間絲綢鋪轉危為安,姥姥可有許你什麼好處?”景宮眉問,兩人恰好出了秦府的大門,坐上了宇唯安排好的馬車上。
“娘子真聰明。若是這兩間鋪子好了,那麼秦府在南驊各地安置的其餘十間絲綢鋪子分號都將轉到為夫名下。這是姥姥在大舅麵前許的承諾。”宇慶寧笑,眉宇間有股令人難以忽視的自信。
景宮眉看得發愣,接著又道,“那十間鋪子不會都在大舅名下吧?”
“自然不是。其中三間是在大舅名下,二間在二舅名下,另五間在姥姥名下,曾是姥姥的陪嫁鋪子。所以大舅也不好怎麼反對。”
“那相公說的那間屬於你的鋪子呢?”
“在城西,是間茶葉鋪。”
景宮眉點頭,兩人說了會話,宇唯便在外頭提醒說是到了。
下了馬車,便見到兩間毗鄰的鋪子在大白日裏緊閉著門,紅漆的木板上的小鐵環用銅鎖鎖著,門前的“衾雲絲綢”四個字牌匾上剝了漆,看上去分外蕭索。
主仆三人見狀便走到了鋪子旁邊拐進去的小院,早有管事的在裏頭候著。
那管事有著兩撇小胡子,眼睛圓圓的,一張臉很有喜氣,他見到人進來,忙不迭上前施禮,“秦懷見過少爺少奶奶。”
宇慶寧點頭,還未來得及說話,就瞧見小院裏頭的那扇小門後,急匆匆奔來一名小廝,那小廝臉上黑乎乎的,滿是焦急,他奔到眼前瞧見兩名氣質不凡的人在,立刻曉得怕是新來的三少爺,他心裏一驚,立刻哭喪了臉,嘴裏也哆嗦起來,“管,管事,庫房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