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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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柒』
【很長一段時間,我覺得姑爺林恭澀是個頂頂聰明的人。隻可惜有很多事情我無論如何都弄不明白,所以,我常覺得他把聰明用錯了地方。
但是後來我又覺得他是個傻瓜。那麼傻那麼傻的一個人。他把他娶的人和他找的人放在一起,卻把他自己從他們之中隔開了。你看,他是不是夠傻?
子武最近常常陰沉著臉,似乎遇到難事。看見安公子時的臉色也不很好。我問他有心事?語氣裏卻帶著揶揄,誰叫他以前不看緊姑爺。
子武也是知道我的心思的,隻不過不大同我計較,我明白他其實讓著我,我卻不能告訴他,我心裏何嚐好受。有時候摹地想起少爺說過的要為我找個好一點的人的話,莫名就會在腦海浮起子武的臉,這種時候就會有些心慌。是不是見慣了瘋了一般的事,自己也開始著魔了?
天氣十足的不好起來。整日裏陰風陣陣,吹得人心裏發涼。我和子武都覺得是不是有事發生,日子卻也太平無事。
除了少爺和安公子那些事。
無法啟齒的話語。自那日之後,安公子常常出現在院子裏。他不進屋子裏去,最多也就在外麵陪著少爺坐坐。但是他一坐,我便覺得渾身不自在。可是少爺一直笑一直笑。他好久沒有那樣笑了。他撫琴給安公子聽的時候也是笑著,安公子撫琴給他聽的時候他還是笑著。他看著花花草草的眼神,都是笑著的了。
他也還是慣了似的發呆。獨自一坐就是許久。不和安公子在一起的日子,少爺似乎就隻剩這樣冥想了。
已經許久未在這庭院裏見過姑爺。日子久了便也認了。反正來不來都一樣了,又何苦總是氣急敗壞地惹少爺皺眉。
許多年之後我才猛然發現,那段日子,是少爺生命中難得的傾心時光。他命裏的光亮似乎算不上很多。在林家的日子更是昏暗不見天日。唯獨安公子守著他那些時日,在我灰色的記憶裏,閃現出一種異常卻又理所應當的清輝。
那時候沒有愛過一個人,不知曉情動的滋味。後來愛過了,懂得了,才能明白少爺對我說過的許多話。
少爺說,刻骨銘心這種東西,不是別人說見了就真見到了。它在當局者的心裏,不說也依然存在。
刻骨銘心的東西……愛情?我所可以想見的,與這四個字能扯上關係的,便隻有這一樣。
少爺沒回答過我。我沒問過安公子。子武也不曾從姑爺那裏聽說。
可是懵懂的隻有我。隻有子武。
別人?別人都不懂得。
有人卻深諳其中的情愫。
安公子說,有些事情,連命都別去怪。命不欠你。這是該了的。
他們原都,心比天高……】
天氣簡直壞得不行了。趙七落望著天,突然喃喃了一句:“怕是又要多雨。”
憐生抬頭細細看了看,也覺得不妙,問:“少爺,每年到了這時候都是水患迭起,今年該不會……”
“老天若垂憐,今年就該饒了大家。不然必是一片狼藉。”趙七落低低地歎。
“這又是在感歎什麼,苦著似的。”沙啞的聲音突然自身後響起。
趙七落微微笑了笑,回過身去:“步言。”淡淡道。
步言笑著走過來。
憐生臉色一下就暗了下來:“安公子,你倒是來得勤快。避嫌的道理你是不懂嗎……”
“憐生。”趙七落臉上並沒有太多變化,隻靜靜道,“你忙去吧。”
“少爺!”
趙七落抬眸看了看他。憐生咬了咬牙,瞪了安步言一眼,折身走了。
一步三回頭。安步言卻是好脾氣,見狀不由笑意更深。
“我真真覺得他這性子好得很。”他回過頭,對著趙七落說。
趙七落倒了杯茶與他,有些無奈:“現在想想,當初還不如放了他自由,跟著到了這裏,性情愈發急躁了。”
安步言看了他一會兒,又低下頭去喝茶。
“你倒也愜意,就這麼站著喝了?坐一坐吧。”趙七落笑道。
安步言於是挨著他坐了下來。忽而仰頭望著天空許久,半晌說了一句:“這,又該下雨了。往年這一時節,都是這副樣子。”
趙七落聞言頓了頓,問:“步言也是常住在皇城裏的人?”
安步言一怔,來不及答話。
趙七落側過頭看他。
安步言笑了笑:“是。自小便是住在這裏的。”
趙七落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之前我以為你是別處來的。”
“別處?七落以為我自哪處來?”安步言好奇地問。表情卻是有些了然的樣子。
趙七落抿了抿唇沒回答。
“讓我猜猜,”安步言說,“七落或是認為我自小倌樓那些地方而來?”
“胡說些什麼!”趙七落微皺眉,“別人嘴巴裏不幹不淨地胡言亂語我們管不得,你自己怎麼就這麼折煞你自己?”
安步言笑起來:“七落這是心疼了?”他忽然說,看著他。
趙七落臉色白了一下,轉開視線,沒有應聲。
安步言心情似乎是大好起來,臉上一直掛著笑。
趙七落看他笑得越發神清氣爽,不禁有些著惱,正想說,卻有人匆匆進來了。
安步言眼尖,一見來人,臉色不由地暗了暗,卻也是不動聲色。
“趙少爺,”那人沒有完全靠近便微微俯了身,行了個禮,又對著安步言道,“公子。”
安步言麵上沒什麼改變,語氣極淡地問:“你倒是機靈,知道要來這裏找我,何事?”
趙七落看那人麵生,想了想,便覺得應該是安步言自外麵帶回來貼身照料的人。
那小童低著頭,恭敬地回答:“公子,小王爺在您那兒呢,正問著您上哪兒了,什麼時候回去。”
氣氛一瞬安靜下來,有些擰。安步言臉色難看了幾分。半晌不說話。
反倒是趙七落,輕笑了一下,拍了拍安步言的手臂,道:“怎麼還發起呆來了,不走嗎?”
安步言轉頭去看他,是有些盯著直直地看的意思。趙七落也不在意,大大方方讓他看。
“恭澀那兒,你怎麼說的?”安步言把視線轉回小童身上,問。
“小的隻說公子您出去隨意逛逛,不定會去哪兒,小的出來尋尋。”
又一陣沉默。
“既然有事便回去吧,我這裏,你是時時可以過來的。”趙七落靜靜說道。
安步言也沒說什麼,站起身來,又頓了一會兒。
“怎麼了?”趙七落見他不動,問。
安步言看了看他,許久才道:“我倒是不懂你了。”
趙七落愣了愣,沒應上,安步言人已經隨著那小童往院外走了。他神思凝滯了一陣,緩緩回過神來,卻是無聲地笑了笑。有些歎息,倒也不是無奈。
前段日子他有耳聞,林恭澀有那麼些日子沒有回過府,想不到今天竟是回來了。倒心心念念記掛著安步言,府裏府外說起來,他林恭澀現在也是一心寵著一個的。
憐生在屋子裏憋不住,探頭探腦往外看,望見這一會兒功夫竟隻剩了趙七落一個了,連忙跑了出來。
“少爺,”他叫著,四下裏望了望,嘟囔了一句,“這人呢?”
趙七落被他弄得好笑,故意打趣:“步言來了你半點好臉色沒有,這一走,你又尋起來。”
“誰尋他!”憐生駁了一句,伸手拭了拭置在桌上的紫砂壺,喃道,“這茶水都涼了,我再去重沏一壺。”
趙七落也隨他:“去吧。”
這安步言一走,憐生人也輕快了許多,提著紫砂壺就走。
那一頭安步言剛回自己的院子,就有服侍的人出來稟報:“公子,小王爺剛走,過會兒才回來。”
安步言走進裏間,果然看見桌上茶水糕點俱全,香氣四溢。他笑了笑,說:“急著找人的也是他,這下倒好,我來了,他倒是沒影了。”
“是林老王妃差人過來請的,小王爺也不能推脫。”下人據實回答。
安步言坐下來自顧自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呆了呆。他不說話,幾個下人也不做聲。他見著有些心煩,揮了揮手,道:“都下去吧,恭澀要是回來,你們再過來伺候。”
“是。”幾個人應了聲,紛紛退了出去,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安步言不知怎的,心緒怎麼也理不清楚,站起身,踱到窗邊,望著天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