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林恭澀身在門口倚定，還不算是完全的進去，卻已經一眼將屋子裏顯眼幾處的擺設都盡收入眼底。
    他立即皺了皺眉頭。
    “那些小器物呢？”他沉著聲音問。
    趙七落正在桌邊撣著身上的水，低著頭，聽到恭澀這一句，半點沒有驚訝，卻像是正等著似的，嘴角不為人知地往上揚了揚。
    “撤了。”他漫不經心的一句，連眼睛都不願意抬。
    林恭澀臉色有些不善，問：“誰動我的東西？”
    趙七落手上的動作一頓，轉過身來，涼涼地反問：“你的東西？這房間我已經住下了，我不喜歡的誰也不能把它們留下。就是我叫人撤下去的。有什麼不妥麼？”
    林恭澀眯起了眼睛，冷著神情打量趙七落。
    “子武。”他叫了一聲。
    “小王爺。”子武提心吊膽地應了一聲，簡直捏了一把汗，這個七落少爺，好大的脾氣啊。
    “叫人立即把我的東西擺回來，少一件不得！”林恭澀陰陰地開口。
    趙七落終於抬眸看他。
    林恭澀雙手抱胸倚在門邊，好整以暇，大有叫板的味道。
    趙七落笑了。幽幽的，嘴角卻還是冷冰冰的弧度。
    “憐生。”他也叫了一聲。
    “少爺，有什麼吩咐？”憐生基本上已經猜出了趙七落的用意，恭敬地答話。
    “去門口站著，送一件東西進來就丟出去一件，摔破摔爛都不打緊，我們趙家賠得起。就是給我丟得遠遠的，我一樣也不想看到。”趙七落說話輕聲並且溫和的，語氣卻是冰冷的。
    子武覺得自己結結實實地抖了一下。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憐生揚起頭對著子武似笑非笑，乖巧地回答：“知道了，少爺。子武，你可要麻利些才好。”
    子武轉頭去看林恭澀，些許為難：“小王爺……”
    林恭澀冷笑著看定趙七落，半晌才說：“這房間是我林家的吧。我才是主人，你偏偏要弄得主人不高興？”
    趙七落微笑：“不高興不喜歡就找個自己高興自己喜歡的地方去。正好你是主人家，林小親王府裏遍地的空房間，還望小王爺挑得盡興。”
    他愜意地拿起茶杯，呷了一口，似乎是想起什麼，又緩緩笑著，補充道：“要是府裏的都不得滿意，那就在外麵尋尋，這皇城這麼大，總該有間屋子是能讓小王爺你高興的。”
    他舉起杯子聞了聞茶香，喃喃自語般說了一句：“這不喜歡的地方啊，還是不進為妙。”
    子武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心裏七上八下。
    林恭澀冷神看著趙七落許久，忽然轉身從屋子裏出去了。
    “小王爺……小王爺！”子武匆匆追了上去。
    屋子裏又重剩下趙七落和憐生。
    憐生走到門口向外張望了一下，見院子裏又一片冷清，知道那姑爺已經走遠。他不由地歎了口氣，回頭期期艾艾地看著趙七落，抱怨：“少爺，這好不容易回來，你怎麼又把他轟出去了……你就不怕姑爺以後真的再也不來了……”
    趙七落喝了一口茶，表情閑散地帶著慵懶，不以為意地道：“怎麼，你還思念他不成？”
    “少爺！我這是替你擔心。我知道你氣姑爺十天不回來，還在新婚之夜把你獨留在這裏。可是他畢竟已經是姑爺了，要是讓林老夫人知道少爺你把姑爺氣走了，指不定又要折騰你呢……”憐生滿麵愁容。
    趙七落哭笑不得，聽著口氣，他反倒成了怨婦一般，豈不叫人笑話。卻又道憐生不知個中情況，他便也不再解釋，隻起身，淡淡道：“這衣服濕得不行，要換一件才好，你把我那件青色的拿出來吧。”
    “少爺……”憐生還想再勸，卻被趙七落一個眼神打斷，隻好閉嘴乖乖去拿衣服。
    趙七落轉頭望了望外麵那顆老榆樹，愣了一陣，似有思量。
    憐生拿著衣服過來替他更換，趙七落靜默許久，突然說道：“憐生，記得把那鳥巢端了。”
    憐生愣了愣，不解：“真要弄了？”
    趙七落應了一聲。
    “少爺，這鳥窩兒安得也不容易，要是礙不到你什麼就留著吧。”
    “端了。”趙七落簡簡單單地重複，態度卻是堅決，他說完就斂下眼瞼，不再做聲。
    憐生知他是鐵定留不得那一窩雛兒，便不再說話。
    子武追著林恭澀一路往大院子走，嘴裏不停地叫：“小王爺！小王爺你等等！”
    林恭澀穿過花園，也不停步。
    子武小跑著上去，攔在他跟前。
    林恭澀懶懶地抬眼，道：“嚷了一路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小王爺，你難不成又要出去？”
    “你管得嗎？”林恭澀有些惱。
    “小王爺，你成了家了。七落少爺有氣也是難免的，你讓著些不就好了嗎？”
    林恭澀哼笑一聲：“好你個子武，我還是你家王爺呢，你這胳膊肘就拐向外人了？”
    子武皺眉道：“小王爺，你這話萬萬再說不得。七落少爺嫁了你，就是林府的人了，你怎麼還可以把他當作外人。剛剛在七落少爺麵前也是，你怎麼能那麼說呢？”
    “不那麼說難不成我還供著他？”林恭澀嘲諷，推開他要往前走。
    子武拉住他：“小王爺，回去跟七落少爺認個錯，要不說幾句好聽的也行，今晚你千萬不能再出去！”
    “做什麼不出去？”林恭澀嗤笑，“美酒美曲美人都在外麵，我不出去豈不對不起自己。”
    “小王爺！自醉樓那安公子你別再往來了！”子武有些急了。
    “我還偏偏就喜歡了，”林恭澀輕佻地笑，說，“把他娶進來才好。”
    子武怔住。
    林恭澀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徑自往前走去。
    “小王爺……”子武不放棄地重新追上去。
    林恭澀施施然地越走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