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孟靈宵苗條的背影漸漸遠去，衛敬賢心裏有點說不出來的滋味，象被打翻的五味瓶子，酸甜苦辣鹹什麼滋味都有。轉頭看看梨木雕花床上的繡縟，上麵桃花點點，鮮豔耀眼，衛敬賢想，孟靈宵以處子之身侍奉自己，自己是必須負責任的。按照時規，如果門當戶對，他必須娶她為妻，如果她出身低，他必須納她為妾。如果她是個丫環，也要升為通房丫環。
    可是，可是，可是他不想娶她，他心裏升起絲絲內疚，怎麼辦？他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憂愁鎖上他的眉頭，無奈鎖住他的心頭。自己愛的女人，已經魂歸離恨天，自己不愛的女人，卻睡到自己的枕邊。人生苦，苦不堪言，生、老、病、死、愛離別、恨長久、求不得，期待的永遠得不到，不期待的卻接踵而來。
    他躲避了驕橫放縱的太平公主，躲避了風流妖媚的齊美娘，偏偏撞上了來曆不明的孟靈宵。不過孟靈宵也是個好姑娘，外妍內秀，有些才學，而且她的容貌酷似玉簫，就把她當成玉簫吧。
    可是她不是玉簫啊，就算她長得象玉簫，可是她不是玉宵，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玉簫。衛敬賢站起身，蹙著眉背著手地在屋內踱來踱去。她不是玉簫，她不是玉簫，他心裏反複響起這個聲音提醒著他。
    這一天，他煩躁不安，茶飯不思。想起昨夜的事，想起自己竟做了對不起玉簫的事，心裏無限的懊惱。可是孟靈宵最後那幾句寬容的話也讓他漸愧不安。他對不起玉簫，但是如果他不娶孟靈宵的話，他也對不起孟靈宵。
    這一夜，他失眠了，輾轉反側未成眠，他在枕上數著夜漏，一更一更過去，他卻還是困不成眠。可憐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簾櫳。
    朦朧間，暗香襲來，屋裏雲霧繚繞，一位花冠巍峨的白衣美女飄然走入他的幃帳，她輕移蓮步，娉婷走近他的床前。他定晴一看，竟是他朝思暮想的玉簫。他的玉簫還是那樣端莊美麗、清如浣雪，隻是神彩飄逸、盈盈欲仙，玉容清光輝照，不似凡塵中人。
    玉簫，玉簫，真得是玉簫，他坐起身，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她，正是玉簫，不是孟靈宵。玉簫的香魂來看他，會不會是因為昨夜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而來責怪他？他心裏羞愧，淚如雨下。他哽咽著說，玉簫，我對不起你。
    可是玉簫卻沒有半點責怪他的意思，反而微笑著幫他擦去淚水，她一臉溫柔地說，敬賢，我一點都不怪你。我隻願你活得安樂美滿！孟家姑娘是個好姑娘，你就把她當成我吧！”
    “不行，誰都無法取代你在我心裏的位置！”衛敬賢淚流滿麵地呼喊道。
    “敬賢，你我沒有人間的姻緣之份。我本是天上的掌書仙女，你本是天上的一個星宿，因為我們相愛，觸犯了天規，所以被貶到凡間，來品嚐愛的甘甜，也來品嚐別離之苦。我陽壽已盡，隻能回返天界，而你，陽壽未盡，還要在世間曆劫很多年。孟靈宵其實是我安排她來的。”
    “孟靈宵到底是誰？她根本不象我們大唐的人。”
    “此事一言難盡，將來自會見分曉。你跟她有姻緣之份。”
    “玉簫，我舍不得你，除了你我誰都不要，我不要孟良宵，我隻要你。你帶我一起走吧。”衛敬賢拉住玉簫的纖手苦苦哀求道。
    “你陽壽未盡，我不能帶你走。”
    “玉簫，我不讓你走。”衛敬賢緊緊抱住玉簫，他不相信柔弱的玉簫能掙脫他堅強有力的懷抱。
    “敬賢…………。”玉簫清眸凝淚，長歎一聲，化作一縷白煙而去。
    衛敬賢一陣驚異，自己剛才還緊緊擁著玉簫，懷裏的玉簫怎麼不見了？如同一片雲煙，倏然間無影無蹤。他的手中還留著她似蘭斯馨的雅致體香，她卻不見了。
    這是夢還是真？他揉揉眼睛再定晴一看，屋裏還是雲霧繚繞。不是夢，是真的，玉簫真得來過。他興奮地想起身坐起，可是偏坐不起來，再一用力一掙紮，卻醒了，發現自己卻在枕上，淚痕滿麵。天還未亮，夜色如墨。春夢無痕，不可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