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夢。
    十四睜開眼的刹那，那人清俊非凡的眉宇便映入眼裏。她心裏微微一顫。
    這人，沉睡時總是這麼溫溫潤潤的，似乎不帶任何鋒利的棱角。她喜歡他這個時候的樣子。
    誰能相信主宰天下的人，是這樣安靜而溫和少年。
    而更多的時候，他的笑意，仿佛永遠也到不了眼底。
    在那層看似無害的外表之下，又有誰知道，他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她極少見過他這麼毫無防備的樣子。於是小心翼翼地，甚至連呼吸也不敢太深，隻怕驚動了。
    即便十四知道自己終究是要離開。
    但沒有延續太久，這彌足的清晨便被幾聲倉促的呼喊打斷。
    “奴才求見十四公主！”
    十四下意識一掙，那人就忽然睜開了眼。
    他先是定定地望著她，眼裏一片清明，又像是在思索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勾了勾嘴角，說，早啊。
    那人的聲音頗具蠱惑地鑽進十四耳朵裏，如同一隻尖銳的爪子，撓亂了她心裏那團纏繞著的線。
    兩頰突生了些許的燥熱，十四迅速地挪開了眼，假裝鎮定地說：“外頭好像有人找我。”
    他鬆開纏在她腰上的手，這一次，竟沒有多作阻攔。
    十四凝了他一眼，而後一個翻身，避過他的身子，輕巧地躍下了床榻。
    她尚未來得及多走兩步，便覺肩上一緊。隨即身子覆上了暖意，一件寬大的披風罩在她的身上。
    那人淡淡的聲音輕斥：“隻不過離開我幾月，便毛躁了不少。”
    十四這才發覺自己身上隻披了一件鬆鬆垮垮的袍子。
    ……
    兩人一同從偏殿出來。
    候在門外的小太監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噗通一跪，給司徒凜夜和十四行了禮。
    十四認得這小太監，他是十一宮裏的隨從。
    見他急紅了臉，不由得心頭一緊，就搶在了司徒凜夜之前問：“何事如此著急？”
    “回公主，是十一王爺。奴才今早伺候王爺起身時，王爺突然吐了一口血，便倒下了。”
    “怎麼會這樣，十一哥昨日還是好好的。”十四擰起眉，雖然麵上仍是一派冷靜，但口氣裏卻透出了焦急。
    司徒凜夜握了握她的肩膀，安慰著：“去十一那兒看看。”
    接著對那小太監沉聲道：“還不快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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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替不省人事的司徒白珖號脈，一路眉頭未曾舒展過。
    一開始，她就猜到，十一是中了毒。
    果然，一診便應了所想。
    司徒白珖中的雖是最普通不過的毒，卻也是毒藥中最劇烈的，鳩毒。
    說來這毒也有些特別之處，與十四之前碰到的鳩毒有所不同，按理來說中了鳩毒的人，毒性發作得很快，並且會十分痛苦。但十一所中的毒，似乎多了某些她不知道的成分，讓毒在他體內極為緩慢地蔓延，並未傷及五髒六腑。
    十四雖不敢貿然用藥，但要解這毒，對十四而言並不難。隻是需要耗費上些時日用內功把毒一點點從筋脈中清出罷了。然而這麼些時日拖下去，十一的身體必定有所折損。
    十四鬆了口氣，驅指封了十一身上的幾處大穴，暫時阻止了毒性繼續擴散。
    這宮裏，她甚至找不到敢對十一下手的人。
    即便有這麼一個人，十一也還不會沒用到那麼隨便就給那人得了手。
    這麼想來，十四很容易便把此事聯係到了司徒凜夜身上。
    他確實是最有能力下毒的人。
    可是昨夜，他卻偏偏和她在一起。
    此時司徒凜夜坐在一旁神態安逸地飲茶。不知是不是對她的醫術太過篤定，對十一的情況全然沒有絲毫的擔心。
    他早已換過了一身華麗的龍袍。隻是臉上仍殘餘了病態的白。
    這是十四頭一次見到他身著龍袍的樣子。和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自然得像那身袍子天生就應當穿在那人身上。
    十四不過那麼一瞥，這人便知道了她的心思。
    他毫不躲閃地對上十四探過來的目光。
    十四覺得自己在這時候，也沒有了任何掩飾的必要。她深吸了口氣，道：“這毒，是不是你下的？”
    直截了當地把疑惑問了出來。她以為那人會惱，卻不想聽到的是他一聲輕笑。
    他的十四總是那麼聰明。
    她知道他不會對她撒謊，所以連婉轉一些辦法也沒用上。
    “你以為呢？”
    可她想錯了，司徒凜夜沒有回答，反而把問題丟回給她。
    十四站起身，顯然有些被他激怒。
    十四冷漠的個性像他，或者說，從小便被他所浸染。因而能真正讓十四失控的人太少，卻唯獨最了解她的司徒凜夜。
    “司徒凜夜，”她連名帶姓地喚他，“你不過是想我留下，何必用十一來要挾我。你以為，沒了你的解藥，十一的毒我便解不了麼!”
    司徒凜夜手裏捏著杯子，麵無表情，硬聲道：“既然你能治好十一就好。想必解十一的毒你也需要一些時間，朕會讓人在外麵候著，有事盡管吩咐他們便是。前些日子受傷，落下許多政務要處理，朕先走了。晚些時候再過來看你。”
    說完，司徒凜夜便走了出去。
    身後響起了一陣東西碎裂的聲響。司徒凜夜腳步頓了頓，眸裏覆滿陰霾，又繼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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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落葉壓了一地。
    遠處的高樓之上，站了一道清冷的身影。
    獵獵作響的風把他的袖翻起。他凝神眺望著那座金碧輝煌的城。
    在他的身後匍匐了一名紅衣少女。
    “主子，奴婢得到消息，十四公主今日，恐怕出不了宮了。”
    “回去告訴逸山侯，”男子聲音醇厚，“十四的一根頭發，也不許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