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禦冥神功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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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座裝飾簡樸卻又不失雅趣的府邸內,兩個人正在裏頭密談著。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打斷了二人的談話,身著紫色朝袍的男子微微蹙眉,有些不悅地喚道:“進來。”他的聲音渾厚深沉,隱隱帶著霸氣,令人生畏。
來人畢恭畢敬地屈身而入,拱了拱手道:“王爺,外頭有個小子想見王爺,還送了樣東西進來,請王爺過目。”
他把手中的東西往前一送,紫袍男子接了過來,打開一看,是一個硯台。他不急著喝退下人,拿出那個硯台細細地看著。原本坐在一旁的老者也起身觀摩,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
“王爺……”老者渾濁的眼中迸出星火,灼灼地盯著裕王道,“這人不一般哪!”
裕王緩緩地點點頭,轉身對手下問道:“他可報姓名了?”
“沒有,王爺。那人說王爺看了東西後若是想見,他自會告之。”
“讓他在前廳候著,我隨後就到。”
“是。”下人恭敬地退了出去,掩上門。
“易水古硯,硯中之王。”裕王冷笑地看了老者一眼,道,“劉卿,你可有什麼想法?”
這個被裕王喚作“劉卿”的老者名為劉於之,是前朝權臣嚴嵩的弟子,在朝中一直不得誌,後毛遂自薦輔佐裕王,成了裕王最信任的謀士之一。他與東廠統領馮保關係甚好,而“隱淵”就是馮保培養出來的暗釘。
劉於之捋了捋花白的長須,道:“一切都不好說,隻能斷定此人一定是知曉王爺的宏圖偉略。不過,王爺,老朽自認為我們亦是天衣無縫,怎麼會突然殺將出一個小毛賊來?老朽覺得此人應該不是皇上派來的,到底是什麼來頭隻有等王爺您去會會才知道。”
“易水古硯,硯中之王”——二人都明白了此物的寓意,說明送禮之人知道裕王想效仿燕王朱棣懷易主之貳心。
裕王沉吟道:“不管他是何人指使,我們都得多加提防,否則前功盡棄。”
“王爺,宮裏暫時還算安靜,皇帝也還沒懷疑到我們頭上……”
裕王鄙夷地眯起眼,道:“哼,就他?!在內忙著爭國本,在外忙著禦敵,他自顧不暇,連朝都不上了。”
劉於之點頭附和著,隨後抬起精銳的老眼,囑咐道:“王爺,來者不善,您要多加小心。”
“嗯。”裕王點點頭,“稍後你在帳後幫本王斟酌斟酌。”
“是。”劉於之弓腰屈身行禮,尾隨裕王去了前廳。
賀淩蕭一身白衣,青絲高束,顯得清新俊雅,出塵脫俗。裕王見到他的第一眼不禁心下一驚,暗歎世上竟有如此的尤物,叫人心生愛憐。裕王喜愛美人,卻不好色,更不會沉迷肉欲,如今見到眼前謫仙般的人兒,心頭不由得微微一動,但依舊麵不改色,威風凜凜。
“草民賀淩蕭見過王爺。”賀淩蕭不卑不亢地抱拳行禮道。
“你就是賀淩蕭?”裕王眯起眼,仔細打量著對方,盡管有著令人炫目的容貌,但卻隱隱透著病態的蒼白,腳步也略顯虛浮,不像是習武之人,而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裕王暗忖道,如果對方真是賀淩蕭,那他一定是中了“乾坤無敵掌”,已是廢人一個了。想到這,他才稍稍安下心來。
“正是在下。”賀淩蕭輕揚嘴角,那一絲笑容落在裕王的眼裏異常地妖冶嫵媚,輕拂著他的心弦。
裕王哼笑一聲,道:“你擅自來此不怕我讓人拿下你嗎?”
賀淩蕭微微一笑,答道:“如果我來此的目的是想幫王爺您戴上一頂白帽子,您還會這麼做嗎?”
裕王麵上一僵,這話可不是玩笑,但凡識字之人,都知道“王”字加上一頂白帽子是什麼。“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替聖上殺了你!”
“哈哈哈!”賀淩蕭笑得有些張狂,“王爺您何必再裝呢?明人不打誑語,我們說話直白點不是更好嗎?”
裕王至始至終都未將目光從那張俊美得令人窒息的臉上移開,心底反複揣摩賀淩蕭的用意。半年前,他的暗釘“隱淵”來報,說是已經除了賀淩蕭而且拿到了寶圖,害他一陣狂喜,最後才知道那張圖是假的,氣得他火冒三丈。如今那個“死人”卻活脫脫地站在自己眼前,不僅洞悉自己的陰謀,而且主動找上門來,反倒讓他看不明白。
“好!賀公子請坐。”裕王微微一笑,隻是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溫度,刀刻般的五官顯得有些猙獰。
賀淩蕭大大方方地坐下,道:“王爺,您不是費盡心思地想得到我手上的東西嗎?那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
“我給你藏寶圖,你把陸冥幽的腦袋交給我,這個交易如何?對王爺您來說可是隻賺不賠的買賣啊。”
“陸冥幽?”裕王深深地凝視著賀淩蕭,“你就不怕我拿了圖殺人滅口嗎?”
賀淩蕭笑了笑,道:“我自然不會小看了王爺的手段。王爺可還記得您給張首輔的那封信嗎?”
那封信正是當年裕王受到壓製時秘密拉攏前首輔張居正欲的信箋,內容影射了他欲謀逆的決心,後來出了一些岔子,信箋並未送到張居正那裏,反而陰差陽錯地落到殷易南手中。這也正是殷易南慘死“隱淵”手中的原因。裕王瞳孔微縮,厲聲問道:“難不成信在你手裏?”
“哎!正是。在下不才,隻會些雞鳴狗盜之事,可正是這門手藝讓在下一不小心窺探到了王爺的心思。王爺這又是殺人又是放火的,忙得焦頭爛額,卻不想此信在一年多前就落到草民手中,哎!”賀淩蕭歎著氣,輕佻地瞥了一眼裕王的胸口,看得裕王心下一凜。他故意這麼說就是讓裕王放過“不知情”的殷家老小。
裕王灼灼的目光快把賀淩蕭的臉上、身上燒出若幹個洞來。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道:“你要的東西也太少了,讓我無法相信你。”
“哦?王爺您當天下人都如您一般胃口嗎?”賀淩蕭輕笑著質問道。
裕王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自然不會被賀淩蕭的話所激憤,反而笑了開來,道:“若是我拿得天下,賀公子可願意在朝堂獲得一席之地?”
賀淩蕭搖頭道:“在下區區一隻燕雀,豈敢有鴻鵠之誌?隻要王爺肯放草民隱跡江湖,草民已是感激不盡了。”
裕王盯著他看了半天,歎道:“真是可惜啊!”頓了一頓,道:“沒想到陸冥幽一個人的腦袋可值半壁江山,真讓本王小看了他。”
賀淩蕭笑而不語。
“恕本王多問一句,陸冥幽的人頭對你來說真那麼值錢?”
“王爺,每人心中都有一杆秤。陸冥幽對您來說不過是條走狗,是死是活隻要能為您帶來好處就是值的;寶藏對我來說不過是個累贅,為了它我們祖祖輩輩心神不寧如履薄冰,自然是不值。用您的‘值’來換我的‘不值’,不劃算嗎?”
裕王雖有疑惑,但沒繼續往下問,他看著賀淩蕭略顯蒼白的臉頰,道:“這樣吧,且容本王考慮幾日。”
“這是當然。”
“既然你主動投靠本王,那麼本王也不能無所表示。你這樣子是中了陸冥幽的‘乾坤無敵掌’對吧?也難怪你對他有如此深仇大恨。這樣吧,若是你真心把寶圖獻於本王,那本王便送你一顆‘仙玉羅’,以示感謝,如何?”
賀淩蕭微微一怔,他沒想到世上還有“仙玉羅”,更沒想到裕王會主動送給他,隨後以一副榮辱不驚的神情抱拳道:“草民謝過王爺,隻是先前的條件還望王爺斟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晶亮,瞬間即逝,但卻沒有逃過裕王的眼睛。
裕王揚起不易察覺的冷笑,微微點點頭。
賀淩蕭微微瞥了一眼飄動的帳幕,屈身告辭。
賀淩蕭走後,劉於之緩緩地從帳後走出來,捋著白須,眉頭緊蹙。
“劉卿有何高見?”裕王一邊吹著冒煙的茶杯一邊問道。
“王爺,”劉於之緩緩說道,“老朽覺得這事確實值得商榷。”
裕王瞄了他一眼,抿了一口茶,道:“但說無妨。”
“陸冥幽武功蓋世,鮮有敵手,對王爺忠心耿耿,絕無異心。‘隱淵’作為王爺在江湖上的暗釘,行事果斷不留痕跡,全是因為陸冥幽威名遠揚,教導有方,隱淵’的各大高手為其馬首是瞻,對其言聽計從。隻不過在‘殺魔取圖’上略有失策,但此過遠不及其功。若王爺真要取其性命,一來違背了王爺禮賢下士招攬各路好漢的初衷,二來‘隱淵’群龍無首,未必好收拾。再說,賀淩蕭狡詐善變,用心險惡。若把他未死的消息告訴‘隱淵’,相信陸冥幽一定會不遺餘力將功補過。這樣不比王爺直接和姓賀的那小子交易來得妥帖一些嗎?”
裕王沉吟一聲,並未接話。
劉於之眼珠微微一轉,他之所以能長久地留在裕王身邊,全靠著他明察秋毫善於察言觀色的本事。他剛剛在帳後聽裕王主動獻上“仙玉羅”,不由得心頭一驚,偷偷撩開帳幕,瞥見了賀淩蕭天人般的容顏,隨後了然。現在他擔心裕王真的被那小子迷了心誌,壞了大事,於是鬥膽道:“王爺,賀淩蕭絕非泛泛之輩,莫要上了他的當啊!”
裕王笑了笑,皺紋已經爬上了那張並不年輕的俊臉,顯得有些滄桑,卻又不失威嚴。“劉卿的顧慮本王明白,放心,孰輕孰重本王心底清楚。如今,陸冥幽的人頭是不能交出去了,但那寶藏也決不能落到皇帝手中,另外賀淩蕭手中的那封信才是本王最為擔心的,就怕‘隱淵’再一插手,他狗急跳牆,壞了本王的大事。”
劉於之目光微閃,道:“若賀淩蕭能歸為己用,這些問題便能迎刃而解。若他一意孤行,老朽倒也有個辦法……”
“哦?”裕王放下茶杯,凝神地傾聽了劉於之的附耳妙計,眼角的皺紋越發地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