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舞心不在焉地和印采一起用晚膳，思緒卻總是飛到不遠的別處。
    印采終於看不下去了，插嘴打斷她的遐想：“副主大人……和我一起吃晚飯沒那麼痛苦吧？”
    “啊？”攸舞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
    “你打算怎麼和城主說這件事？”
    印采隨口一問，攸舞的笑容卻突然僵在了嘴邊。
    “我……”她猶豫著，“我不準備和城主說。哎，你也要替我保密啊。”
    印采一臉疑惑：“為什麼不能說？”
    “你不知道……我……”攸舞突然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印采還不知道她的婚約吧。
    “難不成，”而印采卻是極快地領悟了，一臉的不可思議，“傳言你和飛慕城第一副主的婚約是真的？”
    攸舞為難地點點頭。
    “那你還……”印采放下碗筷，眼睛圓瞪，“要是被飛慕城知道你和上官鳴寒的關係，飛雪連的情誼可就完蛋了！”
    雖然印采說的是實情，可攸舞明明白白被指責成了一個罪人，讓她心裏很不會好受。她隱隱有了些抵觸感，竭力辯駁道：“你不說，我不說，鳴寒不說，韓喬不說，飛慕城怎麼會知道？”
    “我的副主啊，我的小祖宗，各個城主們都是長眼睛的，上官鳴寒對你的維護誰看不出來？況且，就算你和慕歐瀾順理成章地成了親，你怎麼向他解釋你已經……已經不是……”印采的聲音因羞澀而低了下去，但攸舞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到時候我就……”她咬著嘴唇，似是豁出去一般回答道，“我就把責任推到鳴寒身上去，說是他強迫的。歐瀾哥也沒有笨到會去挑戰鳴寒吧。”
    “你……”印采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攸舞，全然不似那個賽場上桀驁得淋漓盡致的她。來這裏之前，她從來不會露出現在這樣小女子般幸福的笑容、任性的皺眉或是嗔怪的語氣。印采從未嚐過男女情事，她無法理解這樣的轉變。可她冥冥之中覺得，自己的副主與上官鳴寒站在一起，才更相配。
    “印采……”攸舞陷入了一陣若有所思，突然抬起頭來，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你之前不知道我和歐瀾哥的婚事？”
    印采搖頭：“隻聽說過傳言，不過不確切。我看你和上官鳴寒處得這樣好，還以為傳言並不屬實。”
    “其實婚約一事暫時隻是城主和慕天城主兩人的口頭之約……”
    “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趕在正式宣布婚事之前告訴城主我改變想法了，求城主去和慕天好好說說，城主心軟，說不定就幫我把婚約取消了！”
    “可慕歐瀾終歸會知道你和別人……”
    “哎呀，婚事既然還沒有昭告天下，飛慕城的臉麵就不會蒙受損失。若慕天氣不過，大不了讓城主罰我就是。”
    攸舞越想越興奮，這樣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和鳴寒在一起了！
    她真是絕頂聰明！
    “你說你說，是不是好主意？”她咧開嘴，笑得嘴角都快碰到耳朵。
    印采左思右想，也沒想出會有其他什麼差池，緩緩說：“這的確是個辦法……”
    “太好了！哈哈！”她幾乎就要叉著腰仰天長笑了，“我真是個天才！”
    “是，是，”看著她這樣，印采也頗為欣慰，“好了，你這下可以高高興興和我吃飯，然後高高興興去那裏了？”
    攸舞笑得一臉諂媚：“印采……我吃不下了~我先走了哦。行李什麼的就麻煩你打點了！”話音未落，人已經出了房門，留印采一個人在飯桌前，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
    攸舞站在上官鳴寒的苑子裏，突然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好像她剛剛打了一場大勝仗，凱旋歸來了。
    但她不會告訴他幾天中她的糾結和彷徨，個中曲折，她自己埋在心裏就好。不久之後，她會突然出現在他麵前，告訴他，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她想象到時候鳴寒臉上的驚喜，他會不會一臉戲謔卻又認真地說：“嗯。我量整個聖界也沒人敢要你了。”
    思及此，她竟自個兒樂得笑出了聲。
    她深吸一口氣，頭一次發現這苑子裏載著高高低低錯落有致的櫻花樹，許是還沒到季節，樹上隻有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但她依稀已經聞到了花香，如此的沁人心脾。
    身後突然有一雙手臂穿過她的腋下暖暖摟住了她。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任他靜靜摟了許久，攸舞隻覺得這是她活了七十二年以來，最為恬靜甜美的時刻。上官鳴寒輕輕側首，吻著她的耳垂，把她逗得直笑。他棕色摻黑的發絲落在她的肩頭。
    她想起初見時的困惑。“問你件事。”
    鳴寒的聲音帶著沙啞，似是不願意美好的氣氛她打斷：“什麼？”
    她微微偏頭，他的唇便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你到底屬幾個係啊？”
    鳴寒笑了一聲：“就這個？”
    “是啊。”
    “這個問題，”他鬆開懷抱，拉起她的手讓她麵對他，“你看不出來？”
    她一本正經地說：“就是因為看出來才不明白。”
    她挑起鳴寒的一縷頭發，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念叨：“土係、殺係。”放開發絲，又伸手撫上他的眼角，看進他那雙迷死人的眼睛：“水係、冰係。”
    “你究竟算什麼係的呢？”
    鳴寒抬手握住攸舞的手，近乎有些著迷地注視著她冰藍色的雙眸。
    那裏和從前不一樣了。他等她等了太久，久到已經記不清八百年前，她笑的時候是什麼樣。記憶中唯一清晰的，是她生命最後十七年眼中散不去的悲傷。
    現在，她看著他，帶著專注的炙熱。她一笑，牽動眼角，那雙桃花眼便彎成兩條小月牙，美得動人心魄。
    已經有多久……多久沒看到這樣的她了。
    他幸福得有些無措。
    想起她還等著自己的回答，他淡淡一笑：“風係。”
    “風係？”完全陌生的名詞讓攸舞摸不著頭腦，“哪裏冒出來的風係？”
    他挽過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兩人並肩散起步。
    “如果一個人屬至少三係，就屬風係。比如韓喬，比如我。”
    “那還有別人嗎？”
    他想了想：“至少在七百年裏，沒有遇到第三個。”
    “那……”她撅撅嘴，似有不甘，“還能有別人嗎？”
    鳴寒嘴角一彎：“原來舞兒也想成為風係？”
    心事被戳中，攸舞撇撇嘴道：“不行啊。”
    若是放到從前，她也許不會看得這麼重。可是，她餘光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暗暗想著，他太過出色了，如果以後真的與要他一起，她得配得上才行。
    “靈係純憑天賜，無法預測也不能改變。”鳴寒耐心地跟她解釋，轉而又道，“你不需要那麼強，有我就可以了。”
    攸舞走在他身旁，時不時地靠在他身上。盡管那一夜他們已經有了那樣的肌膚之親，但此刻的碰觸依然讓她的心緊張得撲通撲通狂跳。
    她低頭，輕輕應道：“嗯。”臉上是懷春女子嬌羞的微笑。她偷偷想，要是這個表情被楓非看到，指不定要怎麼嘲笑她呢！她可是鳳攸舞啊，一向不染風花雪月的鳳攸舞！
    “舞兒，”鳴寒打斷她一人的遐思，“這次你回去，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你？”
    攸舞盤算了一下，回去以後她先要和城主認錯，然後城主要和慕天說情，保不準城主最後還要罰上自己一罰，怎麼樣都得十來天。
    “不會很久，”她要等和慕歐瀾沒有任何說不清的關係之後，再一心一意地和鳴寒在一起，“我保證，我很快就會去墨上城找你。”
    鳴寒嘴邊綻開一絲笑意，這一笑，愣是讓攸舞晃了神。她恨鐵不成鋼地悄悄埋怨自己：鳳攸舞啊鳳攸舞，他一笑你就完全沒了抵抗力，那這以後還不被他欺負死……
    而她思緒還未完全落定，人卻突然被騰空打橫抱起。她低低地驚叫一聲，手卻不由自主地摟住他的脖頸。
    鳴寒壞壞一笑，在她耳邊低語道：“放心。今晚我不會怎麼欺負你的。”
    攸舞瞬間紅了一張小臉，將他摟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