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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淚*
    微笑,微笑,還是微笑……
    少年坐在木質的辦公桌上,微笑著看著在辦公的男人。
    少年的臉容清秀,烏黑柔順的略長秀發貼服的披在肩上,上身是白色的襯衫,下身是米色的休閑褲裝,柔和的陽光投射在他身上,竟有些虛無飄渺的感覺,似乎讓人看不清他的身影。此刻他在注視著的,是他的情人。
    而男人似乎對少年的注視毫無所覺的,繃緊著嚴肅的俊臉,在一份又一份的文件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此時一室寧靜,好一副安詳的畫麵。
    門被輕力的推開,一名身穿名牌連身長裙的高貴女子走了進來,姿勢優雅的走到男人的身邊,似乎看不見少年似的將之忽略,嬌嬌的開口:「以寧,我們一起去午餐吧。」
    男子沒有看那美麗的女子一眼,低沉的聲線響起:「不了。」
    「以寧,我們結婚了兩個多月,都沒有試過在一起渡過三餐,你總是在忙,今天讓我一次好麼?」哀求般的開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和怨懟,但低著頭的男人卻沒有看見。
    少年靜靜的聆聽著兩人對話,隻是臉上已失去了笑容,卻一臉平靜的,聽著自己的情人,與妻子對話。
    男人聞言稍稍停頓,回答道:「隻此一次。」
    女子聽見後,臉上浮上喜悅的神色,然後高興的坐在男子的對麵,說:「我等你準備好。」
    男子依舊沒有抬頭,隻是已經開始收拾桌上的文件,身為公司的領袖,他簽閱的都是高級機密文件,哪怕是出外用餐,也是要做好保密舉動。
    少年低下了頭,略長的瀏海掩蓋了他臉上的神色。
    當男人將文件都鎖好後,就起身往門走去,沒有作一絲停留和通知,女子雖然有些不滿,但知道對方還是妥協了午餐的約定,很快的將不滿拋開,快速卻仍保持淑女姿態的跟上。
    少年這時下了桌,也跟上了,與兩人不同的是,兩人是開了門才走出房間,而少年則是直接穿過了門。
    是的,少年穿過了門。
    因為,他已經死了。
    少年隻是十八歲的年紀,卻因為重病而死了。那個男人,是他的情人,是的,隻是情人而不是戀人。男人是一個大企業的領袖,兩個多月前與另一個企業家族的千金結了婚,現過著新婚生活,但他同時有一名同性情人,沒有公開過。
    兩人的關係是在兩年前訂下的,少年則是在情人結婚後幾天重病而死。
    看著兩人在高級餐廳裏溫馨的用餐,少年的臉上就露出一臉憂傷,情人結婚了,新郎卻不是他,這是他現在典型的寫照。人家是珠聯壁合,金童玉女,連新聞報紙上都大字標題寫著祝福,祝福兩人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而他,隻是一個永遠都不能公開的地下情人,默默無名,毫無名份的離逝,再無人關心過他的孤墓。
    晚上,在房門外抱膝而坐,一臉痛苦的聽著從房門透出的呻-吟聲,靈魂沒有眼淚,他哭不了,也笑不出,隻能聽著情人與他的妻子進行房事。
    一直以來,他可以說是被包養的MB吧?
    因為心中的悸動,與男人結下情緣,愛上對方,心甘情願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與親友鬧翻,隻為做他的情人。他清楚對方其實隻是把他當作一個工具,他會給予少年生活所需,然後將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但少年甘願,他不能怪任何人。
    病逝後,少年就發現自己沒有看見傳說的黑白無常牛頭馬麵,或是什麼地獄使者什麼天使惡魔,他隻看見了情人安睡的臉。
    他讓自己不去看情人身邊同樣熟睡著,帶著幸福滿足的嬌媚臉容,而是癡癡的看著情人的睡臉,守了一夜。
    這兩個多月來,他一直跟著情人,看著他工作,與妻子過著新婚生活,為他悲喜。
    男人從沒有在這兩個多月中探問過關於少年的事,似乎他沒有這個情人的存在。
    少年明白,男人甚至連他死了也不知道吧?這樣想著,臉上的悲哀再也無法掩飾的表露無遺,即使已經再無人能看見了……
    還能怎樣?他已經有屬於自己的生活了,有事業,有家庭,他隻是一個對方汙點一般的存在,他不能公開,而男人也不會公開……
    想著,他忽然覺得死了真是太好了,因為他不用再去麵對了,被拋棄後孤獨的餘生,他不用再去過了……他還年輕,如果沒有病死,沒有意外,他能活很久很久……那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該慶幸麼,自己死後,還能像現在一般守護著自己愛著的人。
    他還能看見男人啊……他能夠輕輕的抱著對方,留在他最貼近的位置,即使對方已經無法感受到,他也滿足了……
    ──
    安以寧是安氏企業的領導者,僅二十四歲,年輕有為,最近還娶了嬌妻一名,過著讓人豔羨的生活。
    可是,他並沒有特別覺得幸福。因為,兩人的結合,隻是為了兩家的合作作出一個鋪墊而已,他並不愛自己的妻子。反正還是要娶,不如選一個最有利益價值的,大家族就是這樣,犧牲了愛去成就家族事業的未來。
    安以寧在事情後清洗了身子一遍,躺在床上,側過身子向外,背對著妻子,無視嬌妻的挑逗與請求,閉上雙眼。
    忽然,在黑暗中,他似乎看見了那個清秀出塵的少年。睜開雙眼,入目的是透過月光所映照的居室,他才所覺,自己原來是在腦海中想起了情人。
    兩年前,他在咖啡店中遇上對方,因緣巧合下,邀請他為自己的情人,他知道對方愛著自己,為自己犧牲掉未來,甘願成為自己的地下情人,他很安靜,從不強求什麼,在他安排的別墅中安渡了兩年,他覺得這個情人合格,所以也沒有換掉。
    新婚後,為了兩家合作的事宜他忙了兩個多月,中間從沒有想起過他,最近合作方案而落定,他也開始空閑了,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忽略了那少年兩個多月了。
    作為他的情人,雖然有些卑屈,但是卻沒有因為他的忽略而大吵大鬧,惹出事非,那麼他也沒有換掉的必要,反正他沒打算公開。
    想到對方時常的貼心舉動,饒是他這般冷厲的人都不禁對他多出幾分溫柔,雖然沒有真心,但至少沒有虧待他。
    想起兩人相處的時光,除了寧靜安心外,再無別樣形容。他有煩心的事,都會到他的別墅中過,然後就會被對方的溫柔洗滌了心靈。
    想到身後的女人,他不禁皺眉,如果讓她知道少年的存在,一定會傷害到他的。不自覺的對少年作出擔憂,因為他並不愛自己的妻,甚至可以說是討厭,然而他對少年,有好感。
    此時的他,並沒有想到,他會後悔,並沒有真實去理解過,自己對少年的好感,到底算是怎麼一回事……
    以工作為理由,推搪了妻子再進一步的要求,而自己則站在少年居住的別墅前,推開了門。
    「少爺。」仆人似乎萬分驚訝於他的到來,但卻仍恭謹的開口招呼道。
    「他人呢?」環看了一眼四周,廳中沒有人,他也沒有聽見鋼琴的聲音,剛才在門外也沒有看見花園中有人,難道是在房中麼?
    「少爺,您說的是誰呢?」仆人愣愣的問。
    皺眉,難道這個人是新來的麼?哪怕是新來的,也該見過住這別墅的人吧?
    「我說的是唐勵言,人呢?」抬起腳步,已打算上樓進房找。
    仆人連忙跟上腳步,說:「少爺,唐少爺在兩個多月前已經病逝了,少爺不是知道的麼?」那時還是他打電話通知的呢!
    停下腳步,安以寧愣住。
    死了?
    他怎麼……沒有印象?
    「怎麼沒有告訴我!?」安以寧生氣了,人死了,現在才知道!?心似乎被東西扯住,疼痛著,卻說不出緣由,那個柔和著一身氣息,溫柔的對他微笑,讓他安心寧靜的人兒,死了……
    「少爺,我在唐少爺病重的時候有給你電話,病逝的時候也有。」仆人輕歎,他在這裏服侍唐勵言兩年,從一開始的不屑,至後來的同情,他明白,唐勵言與外界的人不同,他不是為錢,隻為了能見安以寧一麵,甘心守在屋子裏寂寞悲傷。
    唐勵言的病,是突發性的,忽然就重病了,其實是他看見了新聞上的報導,知道情人有妻子後,病倒的。其間他時而醒著,時而昏迷,一直沒有清醒過的一刻,即使是醒著,也是迷迷糊糊的,半睜雙眸,嘴裏喊著安以寧的名字。
    仆人讓專屬醫生照看過,其間不忍的給安以寧通知了,可惜的是,對方似沒有聽見似的,他隻來得及說了一句"唐少爺病重了"就被斷了線。
    直到唐勵言死前,也沒能再見安以寧一麵。
    唐勵言是在夢中逝世的,死寂的臉上不複以往的安寧和柔和,笑容早已失去,而帶著一種看見就能從心尤然而發的悲哀寂寞還有絕望的表情離逝。
    死得太突然,仆人在半夜中也不知道,在清晨起來照顧時,才發現,屍體早已涼透。
    再抱著一絲希望去通知主人,然而直到仆人一時好心同情而為其立下一麵簡陋孤碑,至今兩個多月,也沒有見過安以寧的探看。
    安以寧這才憶起,忙碌的兩個多月中,有無數個被他當作無意義而忽略的電話中,的確是有兩個通知電話,是關於唐勵言的。
    原來已經不在了……
    心中似乎空了一塊,有些什麼,失去了,抓不回了……
    安以寧臉上浮露出失望和悲傷的表情,讓仆人一陣安慰,少爺他,至少是有感覺的,為唐勵言的死,至少他會傷感。在天的唐勵言,該安息了吧?
    兩人絕對沒有想到過,他們在哀悼著的少年,其實就在他們的一旁,看得一清二楚。
    少年跟著腳步似乎有些踉蹌的安以寧,進了兩人都熟悉無比卻又有些陌生的房間,兩人曾在這裏翻雲覆雨,溫馨快樂過,雖然隻有一個人在付出真心,但至少這些回憶,算得上美好。
    擔憂的看著安以寧,少年皺起秀氣的眉,伸手覆上安以寧的臉,說:「不要這樣……」
    「不要露出這種表情,我現在寧願你不愛我,這樣你就不會悲傷……」少年喃喃說道。
    風吹過,沒有人聽見少年此刻的悲訴……
    摸著柔軟的絲被,兩人在此渡過兩年的美好,是安以寧的美好……他會做的,隻是帶著煩憂或是還沒有解決的欲望,到此發泄,然後揮揮袖子,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忽略身後那道充滿依戀不舍的身影。
    心中充滿了愧疚,安以寧發現,自己似乎除了給了對方一個居所,還有三餐溫飽,什麼都沒有留給他,哪怕是死前最後的一麵……
    推開窗,他留意到花園中有一個違和的碑石,有些細小,卻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他沒有吩咐過任何唐勵言的身後事,這大慨是仆人一時的心軟和同情,自作主張下所為,讓少年能在這裏等到自己的情人來探看一麵。
    他此刻沒有任何怪責仆人的意思,而是立即提步到花園,走到小小的石碑前,看著上麵刻著的日期,連個名字都沒有,有的隻是一句祝福"願逝者天國安息"。
    伸手撫過,安以寧覺得自己很失敗,天在懲罰他。
    唐勵言忽然覺得,夠了,他雖然一直說自己死後仍能見到情人,其實也是帶著無數執著,不願離開,所以才會一直逗留吧?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想知道對方有沒有注意到自己的付出……
    但是,夠了……
    他不要對方再這樣,悲傷著……
    帶著解脫般的笑容,溫柔的從背後抱著對方,閉上雙眸,在心中祈求,如果上天真的有聽見,請讓他最後感受我這一次的擁抱,讓他永遠幸福快樂……
    晶瑩的淚水從閉上的眸中落下,落在黑色的西裝上……
    安以寧覺得似乎唐勵言就身邊,肩上有什麼濕潤了衣裳……他被一個冰冷又溫暖的懷抱擁著……
    「勵言!?」猛地轉過身,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隻有在陽光下,他肩上隱約的淚跡昭告著兩人最後的別離……
    誰說靈魂沒有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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