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皺了皺眉，突然收了勁力，已是強弩之末的雲遙晃了兩晃，就一頭栽倒在雪地裏。
    北風如刃，冰雪寒徹，綻紛的雪花打著旋飄落在她頭上、身上，很快便積了厚厚一層，幾乎要將她整個掩埋，而她卻一動不動，恍如枯木一般毫無生息。
    秦風臉色微變，幾步走到她身邊，用靴尖踢著她的身體，將她翻轉過來，入目卻是縱橫的淚水，不覺一愣。
    “我恨你！”她雙眸通紅，望向他的目光卻盡是雪亮的恨意，帶著哽咽的聲音，沒來由地令他寒砭入骨，“我從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
    他眼角一抽，隨後慢慢蹲下身去，平靜地望著她的眼睛，平靜地說：“就像我恨你一樣。”
    “那你殺了我！為什麼還不殺了我？為什麼！”
    她嘶聲喊道，不知打哪兒掙出的力氣，竟合身朝他手中的長劍撲去。秦風猝不及防，長劍下意識地一撤，而她卻趁機撞入他懷中，將他死死壓在地上，用盡全部力氣，朝他頸側狠狠咬了下去——
    犀利的疼痛毫無預兆地炸開，他悶哼一聲，出指如風地捏住她的下頜，她卻毫不放鬆。那一刻，電閃雷鳴一般，二皇兄的血、錦霞的血、守城將士的血、七皇叔的血……那樣多的人，那樣多的鮮血，漫天漫地，一直湧過來，眼底隻有一片殷紅的血海，要將她淹沒了，快要無法呼吸。她隻有死死地，死死地合緊牙關，帶著全部的恨，那麼多人的血海深仇，她恨意滔天，幾乎要咬下一塊肉來。
    他的劍眉緊擰成結，指下的頜骨已微微錯動，隻要再用點力，就可以捏碎她的下巴。他還可以一掌震碎她的心脈，或者揮劍割斷她的脖頸……
    她早已不堪一擊，為什麼還不殺了她，為什麼還不？
    額角的青筋條條綻出，手下捏著的卻仿佛是塊石頭，用盡全力也動不了分毫。火焰般的痛楚自頸側傳來，鐵鏽似的腥氣在空氣中漸漸漫開……
    無數蒼白而細碎的飛雪，在寒冷的風中，凝固成一聲聲幽沉的歎息。終於，他悵惘地苦笑，手指拂過她的睡穴，柔軟的黑暗包圍上來，她悄無聲息地倒下，倒在他的懷裏。
    天地一下變得很靜、很靜，猶如鴻蒙未開，萬簌無聲。
    雪花靜靜地飄落，落在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嘴角一抹凝固的血痕卻豔紅得近乎妖魅，像開在冰雪絕地的曼珠沙華，帶著死亡氣息的美麗。
    她微弱的呼吸宛若煙花燃燒後的灰燼，若有若無地消散在風中。他遲疑地伸手，為她拂去臉上的雪粒，卻無意中觸到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淚珠。
    那樣小的淚珠，卻有著那樣滾燙的溫度，幾乎瞬間灼痛了他的手指。
    他像被燙傷似的收回手，怔忡地看著指尖，那滴淚在寒風中漸漸散去了熱量，最後，凝結成指上一朵小小的、晶瑩的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