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錦霞如風中秋葉般顫抖起來，“撲通”一聲跪下，以頭叩地，泣不成聲。
    雲遙麵色漠然地看著她，久久地，靜靜地，沒有任何表情地看著。空寂的室內，泣聲破碎得似要斷掉，“咚咚”的響聲卻大得令人心驚，不過片刻，額上已是殷紅一片，血流如注。
    雲遙終於微微動容，歎息一聲，問：“咱們在一起多久了？”
    “回……回公主，十年了。”眼淚和著鮮血一起流下來，仿佛光陰的河流，一切美好皆如浮光掠影，終隨流水漸逝漸遠，無可挽回。
    “十年啊……”恍然間，似有幽幽的長歎沉沉落入心中，“十年朝夕相處的感情，竟敵不過一個初次見麵的人。”雲遙微嘲地挑起唇角，望著錦霞因啜泣而顫動不已的身子，心底突然生出一種深深的倦意。
    眸光移向窗外，天上陰雲浮動，不斷變幻著各種形態，就像善變的人心，無法捉摸，也無法把握。她厭倦地合上雙目，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響起：“說吧，為何要這樣做？”
    “奴婢是……為了報恩。”
    “報恩？”
    “秦風被抓不久，奴婢的哥哥就托人傳信，要奴婢一定設法救他，以報答他昔日的救命之恩。”
    “你哥哥？”雲遙驀然張開雙眸，詫異地問，“你不是早就沒有親人了嗎？”
    錦霞黯然搖了搖頭：“奴婢本是齊國薊平人，六歲那年隨家人遷往外地，路上遇到強人，這幫土匪不僅搶去了財物，還殺光了奴婢的家人。奴婢被他們賣給了人販子，販賣到燕國為奴，後來入了宮，得以服侍公主。這麼多年，奴婢以為親人都死了，哪知一年前，突然有了三哥的消息，原來當日他受了重傷，卻尚未斷氣，恰逢秦將軍帶兵路過，救下了他，又親自率軍將那夥土匪剿滅，為我們家報了仇。三哥傷好後，就投入秦將軍麾下。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沒有停止過打探奴婢的下落，皇天不負，竟終於被他找到了……”
    “這件事，你為何不告訴我？”
    “奴婢不敢。”錦霞低低地垂下頭，聲音淒涼，“燕國正跟齊國交戰，我哥哥又在公主最痛恨的秦將軍手下，奴婢不敢說……”
    雲遙神情複雜地望著她，原本無痕的漠湖泛起了漣漪，點點波光閃過，又複歸於靜冷。
    “你為報一己之恩，卻害了整個燕國！”如澄寒深水般的聲音，暗潮湧動，隱含悲愴。天色已經暗了下去，遠處簷甍重重的宮殿，在暮色中帶著一抹繁華落盡後的頹然，仿佛在默默等待著黑夜的吞噬……
    “三日後，這裏就會變成人間地獄，無數人將要死去，無數家庭會被毀滅……就像，那群土匪對你們做的那樣……國破家亡，零落成泥……”
    西風帶著低沉的歎息穿過暮氣重重的宮闕，落葉紛飛，如寒鴉萬點，掠過石階衰草，飄過碧瓦紅牆，以一種淒美的姿態，飛向隕落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