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緣共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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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雲楊輾轉難眠,月光從窗外灑進來,說不出的清冷。待她好不容易睡下,卻又做了奇怪的夢,她夢見自己置身於那個美麗的莊園裏,繁花似錦,梧桐葉悄悄地落在她的肩膀上,落在她的頭發上,一抹夕陽柔和地灑在她的臉上,說不出的安靜祥和。忽然有一隻手拉著她跑,她卻看不見他的臉,隻知道是個年輕的男子,跑啊跑,跑得她氣喘籲籲地,忽然景色一變,卻來到懸崖邊上,那隻手毫不留情地把她摔下懸崖,她尖叫著,身子以飛快的速度往下墜。
她內心極度害怕,忽然從夢中驚醒,摸摸額頭,卻是一頭的冷汗,她感覺心跳得極快,這個夢是否在預兆著些什麼?她坐在床上,屋外的天空黑漆漆的,微弱的陽光破曉而出,似要竭盡全力地撕破黑幕。她隻癡癡地看著,直到天亮,直到太陽高高升起,直到外邊開始傳來喧囂聲。
吃過早飯,雲楊斜倚在印著芙蓉花的軟榻上,手裏捧著書,卻總看不進去。此時容慧卻穿著一身藍色的蕾絲洋裝跑了進來,一個勁兒邀她去舞會,她推脫不了便應承了下來。待傍晚時分,她穿著一身淺青色繡著薔薇花的旗袍,肩上披著素藍色流蘇長披肩,與容慧一起上車。車子駛進了一處庭院,段家,承州的督軍府。總轄東北六省的段府乃是最有權勢的大家族,今日乃是段家大小姐舉辦舞會,邀請城中有權有名望的貴人們前來赴會。容慧與段四小姐段靜雅是同學,所以也在被邀之列。
舞會就在大廳舉行,督軍府的擺設無一不精致,華麗的水晶燈高高地懸掛在天花板上,窗子鏤空著複雜的花紋,紅地毯鋪在地上,白色的柱子纏繞著彩旗,雍容華貴的婦人小姐們捧著酒杯說笑著,衣香鬢影,令人炫目。容慧正與段靜雅敘舊,留下雲楊一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她本來就不愛熱鬧,此時更是覺得不自在。
她百無聊賴地看著周遭的人群,總覺得這樣的場麵並不真實,就像玻璃一樣一碰即碎。忽然她的目光凝在遠處,她的未婚夫正挽著一個女人的手,談笑風生。蔣臨淵一身黑色的西服,孫碧如則是粉紅色的百褶裙,兩人坐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
她的心酸酸的,也許無關愛情,隻是覺得整個世界失去了支撐,仿佛天地間隻剩下她一個人。她的手無意識地緊緊捏著披肩上的流蘇,那麼用力,仿佛要把它撕碎方能平息心中的憤怒和難堪。她雖是他的未婚妻,但是雲家已散,她毫無身份地位可言,而蔣家也並未提起婚事,這讓她覺得不安。嫁給蔣臨淵,這是迫不得已,她隻想生存下去。但是看著兩人如此親密,她開始有些恐懼,恐懼那順理成章的事情要脫離正軌,走向她無法把握的方向。若是無法順利嫁入蔣家,那天地間便無她的容身之所了。
柔和的音樂徐徐響起,蔣臨淵挽著孫碧如的手走向舞池,她望著兩人,心漸漸泛起些冷意。兩人四目對望,默契十足,身體隨著音樂的節奏而擺動並不時耳語。她把一縷垂下的長發捋至耳後,然後靜靜地走出大廳。
段家的花園很大,高大的樹木直入雲霄,在昏黃的燈光下搖曳著黑色的暗影。遠處有一處水池,嘩啦啦的水不停地噴出,濺起無數的水花。她望著天空,空蕩蕩的夜空中新月半彎,在雲朵的簇擁下散發著皎潔的光芒。
她徑直往花木深處走去,卻見一隻隻的螢火蟲在花木間飛舞,那綠色的光芒柔柔的,宛如碧綠色的溪水般美好。她忘情地望著它們,想要把它們收在掌中,但她剛伸手,螢火蟲便飛走了,四散而去。是想抓住眼前唯一的美好嗎?她不顧一切地往前走著,激動地伸手去抓,卻沒留心腳下的路,忽然被什麼絆倒猛地撲倒在地上,手肘撞在堅硬的地上,嘴唇也破皮了,鮮血直流。她癡癡地望著螢火蟲遠遠飛走,一時間悵然若失。
忽然一隻有力的手將她扶起,她狼狽地站起身來,借著昏暗的燈光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隻見他一身灰色的戎裝,頭帶軍帽,軍帽下是一張俊朗的臉。這張臉略顯瘦削而且輪廓分明,修長的眉毛下是一雙狹長的眼睛,那眼睛宛如一泓深潭,望不見底,再襯著高高的鼻子和緊抿的薄唇,整個模樣看起來有些陰鬱和說不出的氣勢。
男子望著她,臉上是意味不明的笑,笑得她有些心寒。她尷尬道:“謝謝!”然後轉身想走,不料手被他牢牢地抓住,他從懷裏套出一張手帕,不由分說地替她拭擦著唇邊的血跡。他那修長而關節分明的手在她眼前晃動,唇上的疼痛讓她微微皺起眉頭。他把手上拿帶血的手帕放在她手裏,然後嘲弄道:“我還沒見過大家閨秀這麼狼狽,而隻是為了幾隻螢火蟲。”她哼了一聲道:“誰稀罕那勞什子的大家閨秀?我摔跤那是我的事,與卿無關!
他有些詫異,似乎沒想到她會有如此反應,他笑了,“我以為你是柔順的小白兔,卻沒想到原來是隻有爪子的貓兒!”她盯著他的臉,道:“我這隻貓哪有你這匹狼厲害?”此話一出,她倒覺得有些難為情,這話不像吵架倒像是撒嬌。她聽見男子低沉的笑聲,又聽見他問道:“你倒是有見識,我是狼,天底下最危險的狼,你怕不怕?”她笑道:“我怕什麼?結果不過是被吃掉,死我倒是不怕!”她仰起頭對上她的目光,盈盈的笑意中帶著鎮定和驕傲。他笑著,幫她扶好披肩的位置,流蘇在他指間滑落,她耳邊傳來他低沉的聲音:“你叫什麼名字?”她的臉一紅,匆匆跑開。
夜色沉靜,舞廳裏的燈光依然亮著,雲楊身上有傷,想要離開,便遣人與容慧說,徑自乘車離去。望著車窗外的大街,她想起剛才的一幕,心沒由來地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