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破曉 第八章 誰堪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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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一片一片輕盈的雪花就這樣邁著優雅的舞步在天空旋轉。今年的第一場雪啊!雪花很輕盈也很單薄,落在地上就悄無聲息的化了。一片雪花剛消失,又有另一片雪覆在上麵,很快,地麵就積起了薄薄的一層。
雪落本無聲,可是在藍琪兒耳中,卻不時回蕩著“啪、啪”的聲音,這種聲音,是那樣清晰,仿佛由它震起的波瀾,也在她心頭微微蕩漾。雪落的聲音其實跟花落的聲音,是何其的相似。可是一樣的聲音,聽者卻是不同的心境了。
“今年的冬天來得太早了吧!”藍琪兒把手伸向窗外,輕輕托起一片雪花,可是這雪花顯然是受不住她手心的溫度,很快就化了。一種涼涼的感覺傳來,藍琪兒看著手心的那一點雪水,卻怎麼也舍不得把它擦去。“雪化了都會留下一些痕跡,那麼人的生命呢?”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木盒,暗自出神,這裏裝著百曉山人的種子和他送給她的千年樹脂。物事人非啊!她前幾日還在四季如春,百花爭妍的蓬萊島,可是一轉眼,就到了這片陌生的冰雪世界。
“可我到哪兒不陌生的,蓬萊島、天羅城,甚至我從小長大的那個小村莊,哪個地方又是真正屬於我的呢?”到底哪個地方才是真正屬於她的呢?難道是那個她覺得最陌生的鳳族?
鳳族?藍琪兒在想著這個名詞的時候,心中也不覺暗暗生疼。在蓬萊島上,經過黑風老妖的催動後,她已經把五歲以前的所有記憶都想起來了。她想起了墨延為她畫的那隻鳳凰風箏,想起了那個紅毛藍眼的妖怪,那個孤寂的荒島。原來她的一切宿命,早就已經開始悄悄發生。
“雪娜婆婆大概和我一樣,也是這人世間的異類吧!”她輕歎一聲,天知道她現在有多想回家,多想感受一下雪娜溫暖而慈愛的懷抱,多想對她一訴衷腸。可是,她又怎樣才能回去呢?
雪漸漸變大,飛揚的雪花塞滿了整個昏暗的天空。窗外的幹枯的樹上,此時也添加了新的裝扮。可是有些比較脆弱的樹枝卻有些承受不住老天這樣的“厚待”,紛紛被壓彎了腰。
“這樣可別把樹給壓壞了!”自從在蓬萊島上那棵千年古樹百曉山人不惜犧牲自己救了自己性命之後,她對天下樹木,都大有好感。
於是她幹脆走出門,把這些樹枝上的雪輕輕拭去。雪越下越大,她的發上、身上都已積了薄薄的一層,她的一雙白玉般的手也被這冰雪凍得通紅,甚至還不時有雪從樹枝上掉下來流進她的領口裏,凍得她隻打哆嗦。可是她卻忙得不亦樂乎,剛剛還縈繞著她的一腔心事,也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你在這裏幹什麼?”一個如這雪一樣冰冷,但卻極其動聽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藍琪兒唬了一跳,回頭一看,卻不是夜晟還有誰?
隻見這漫天大雪中,夜晟也沒有打傘。可是他除了頭上有零星的幾片雪花,身上卻是幹淨無比,連一點濕的痕跡都沒有。他一襲黑衣獨立於這一片銀白世界中,就仿佛一幅最淡,但卻完美的不能增添任何裝飾的水墨畫。
經過在蓬萊島上的相處,藍琪兒對他的敵意也少了幾分,可是她的心中還是對他存在幾分顧忌,特別是在島上經過百曉山人一事過後,她雖然不知內情,但也隱隱感覺到這件事可能與他有關。於是對他的提問,她也是置之不理,幹脆扭過頭去重新擦雪。
可是夜晟卻完全明白了,一張俊美的臉上也露出笑意,他指著藍琪兒笑道:“你真是個傻丫頭,世間之樹何其多也,你弄的完麼?更何況這樹絕大部分你都是夠不著的!”
藍琪兒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我幹什麼與你何幹?要不是你把我從這裏抓到那裏的,我會幹這些麼?”
夜晟眉頭微皺,作為天羅城的少主,從小到大,哪個不是對他言聽計從的。唯獨這個藍琪兒,卻從來都沒給過他好臉色,可是不管她對他態度怎樣,他居然都能忍下來一笑視之。於是他稍稍一頓,笑道:“我隻知道你無聊,現在我找到了一件可以讓你不無聊的事,你願意跟我去麼?”
藍琪兒卻冷哼一聲道:“沒興趣!”記憶中,夜晟帶她去做的事好像都沒有什麼好事,先是進那個莫名其妙的蓬萊島,後麵又進了那個千年古樹命懸一線。
夜晟仿佛也看透了她的心思,他的唇上依舊掛著那少有的笑容:“就算你對蓬萊島沒興趣,對這個也不可能沒興趣吧。你可知道,曾經不知道有多少自詡高雅的文人墨客,為了一睹它的芳姿,哪怕冒著生命危險也在所不惜!”
他這樣一說,藍琪兒馬上來了興趣,問道:“是什麼?”
夜晟笑道:“天羅城的雪景!”
荒野外,也是一片冰天雪地。茫茫皓野,在這銀裝素裹的世界中,更顯蒼涼和蕭索。在這雪天中,隻有兩個人在姍姍而行。這一望無際的冰雪世界裏,人看起來是那樣的微小,仿佛滄海一粟。
這兩個人就是冷秋白和風逸。在那方逍遙居的美貌女子遺失絲帕所透露的信息裏,他們竟發現了九華劍派排行第二的落魄劍客連夢澤被關押的地方。可是這種消息並不一定可靠,所以先要他們師徒二人先出來打探,卻不料碰到了這一場大風雪。
“這場雪來得太早些了!”冷秋白放慢腳力,眼中也生出一絲憂慮之色。這場雪本是他們沒有預料到的,又有路上受了大雪的積壓,許多那絲帕上地圖所畫的線路也有很多已分辨不清了。
風逸用劍劈開倒在山路之間的樹枝,問道:“師父,我們在這荒野之中走了許久都沒找到有人煙之地,會不會是我們走錯路了還是那個地圖有問題!”
冷秋白搖頭道:“未必,既然來了我們就暫且繼續走下去吧!我們好不容易找到這樣一個機會,說什麼也不能輕易放棄!”
風逸莊重點頭。他當然能體會到師父內心的感受。九華劍派個個情同手足,自從連夢澤被天羅城抓走之後,他們想了無數辦法都是無功而返。現在有了這樣一個機會,冷秋白當然會加倍重視!
卻聽冷秋白突然哈哈笑道:“還好你那位詩情劍客五師叔沒來,要不麵對這大好雪景,他來一堆文縐縐的詩詞豈不要把人給煩死!”
風逸也不禁微微一笑,心裏也不得不佩服恩師內心之豁達。經這一笑,兩人的疲憊也少了許多。
於是兩人繼續趕路。卻也不知兩人走了多少錯路,終於在一座山腳下發現一幢小屋。這小屋都被大雪覆蓋住了,從遠看過去,更像是一個小雪坡。
風逸頓生疑惑:“這不會就是關押二師伯的地方吧?”
冷秋白有仔細看了一遍絲帕上的地圖,點頭道:“應該就是這裏了,我們小心一點!”
風逸握緊手中的劍,輕輕點頭,和冷秋白一起悄悄向那小屋移去。哪怕是踩到雪地上,他們的腳步也是放得很輕很輕生怕發出半點聲響來。這隻有短短百來米的距離,他們師徒二人卻似乎走了好久好久。
終於到了那小屋,冷秋白和風逸一起來到窗口,貼窗近聽,裏麵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冷秋白微皺眉頭,向風逸低聲道:“我們先進去看一下,小心一些!”
風逸手中握得劍更緊,甚至手心已經出汗了。這是他拜師加入九華劍派以來第一次出外參加的行動,難免有些緊張。隻見冷秋白身上輕輕碰一下門,門竟然也沒鎖上,他輕輕一碰就自動開了。
冷秋白更加緊警惕,進屋後卻大失所望。原來這屋子看上去竟像是一個獵戶打獵時暫居之所。現在已過了打獵的季節,這個屋子自然就荒廢在此。
“難道真是那個女子在跟我們開這樣一個天大的玩笑麼?”冷秋白眉頭深鎖,卻見這個小屋牆壁上隻掛著一張獸皮和一個草帽,一蓑衣。幾張剩餘的桌子椅子也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上麵還積著厚厚的灰塵。
風逸此時也是一臉沮喪之色:“看來我們是來錯地方了,師父,我們走吧!”
卻見冷秋白卻盯著牆上那張也已是殘破不缺的獸皮怔怔出神,眼中精光閃爍。他指著那張獸皮,微微笑道:“徒兒,你可發現這張獸皮裏有什麼玄機嗎?”
風逸抬頭,細細一看,過了一會兒忽笑道:“是徒兒粗心大意,竟忽略了這一點。這房間裏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隻有這張獸皮,雖然已是破爛無比,但卻是一點灰塵都沒有的,顯然是經常有人會去觸到它!”
冷秋白臉上的笑意更濃:“孺子可教也!”他說著就上前去掀開那張獸皮,隻是突然“嗖”的一聲,從獸皮下突然冒出一支箭,向冷秋白刺來。冷秋白大驚,慌忙退後幾步,饒是如此,他的手還是被擦破了一點皮。
風逸亦是又驚又急,走上前忙道:“師父,怎麼樣了?”
冷秋白緩緩搖頭,歎道:“這幫人太狠毒,也太有心機了。就算發現了這獸皮的秘密,隻怕也很難逃得掉這暗箭啊!”
那張獸皮下,有一個碗般大小的按鈕,看來這裏果然有秘道。風逸轉動一下,這個牆壁就像扇門一樣轉到一旁。冷秋白正要進去突然風逸一把拉住他道:“師父,天羅城個個都是虎狼之輩,我們師徒二人主要是來視察情況的。既然發現了是不是要先回去請教各位師叔師伯在做行動啊?”
風逸這樣自是謹慎之極,冷秋白本也是個極其謹慎之人,隻因救兄心切而他又向來自負,天羅城縱然厲害,他也是不會真正放在眼裏的。於是他皺眉道:“來都來了,豈有不進去之理?萬一錯過了這大好良機,豈不是要後悔終生?”
風逸默然,其實在他心中,又何嚐不想進這個秘道看看?秘道很長很長,他們走了很久都沒到盡頭,甚至連一個守衛也沒有。隻有一列列的火把掛在牆壁上,火影搖曳在昏暗的牆壁上,就像黑暗中一隻隻巨大的眼睛在死死地窺視著他們。四處太安靜了,靜得仿佛連自己踩在石階上的腳步聲和心跳聲都已逐漸被忽略。這種安靜就像一股陰涼的死風,吹過的時候,把空氣都給凝住了。風逸不覺摸了摸脖子,這股風仿佛吹進了他脖子裏的每一個毛孔裏,要把他的整個身體都凍結住。
冷秋白也已察覺不對,他放慢腳步低聲道:“有些不尋常,提高警惕!”
終於,他們看到了這個石階的盡頭,在那盡頭也發現了兩個人。不知怎麼地,冷秋白師徒二人見到這兩個人心裏都大大鬆了一口氣。隻要有人在,那就好辦了!那兩個人顯然也發現了他們,可是還沒等他們作出什麼反應就被冷秋白用兩個小石子給悄無聲息地放倒了。
冷秋白瞥了一下這兩個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的身軀笑道:“還好有人!你知不知道剛剛我進來的時候還以為他們已設了一個空城計來等咱們來鑽呢!”
風逸亦是笑笑,顯然他心中曾經這樣認為過。石階的盡頭是一扇開著的石門,師徒二人微微蹙眉準備進去,同時他們也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因為裏麵可能有許許多多的人在等著他們。可是當他們踏進石門的那一瞬間起,他們就徹底傻了眼。石門裏麵的確有人,許許多多的人。可是他們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那姿勢卻比外麵的兩個人優美多了。因為他們看上去就像睡著一樣,他們的唇角都還掛著甜甜的笑意。
在進這道石門前,冷秋白師徒二人都已經在腦海中構想了無數種裏麵的情形,可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樣。風逸和冷秋白麵麵相覷。良久,冷秋白方歎道:“看來有人比我們快了一步。不過不管怎樣我們還是進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