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偶爾來我這裏小坐，斷斷續續總會講一些很有意思的小故事。
    有一天，我們聊天的時候，正趕上市裏電視台法製節目講一個16歲少女被繼父砍殺的血案。我和同學唏噓不已，回頭卻見蘇月隻是淡淡看著，沒有言語。
    我記憶中蘇月一直是個溫柔的女人，遇見這樣的事情，即使對方是陌生人也該有些惋惜的神色才對。身邊的同學笑笑，隻是不語的繼續看著屏幕。
    蘇月看看我倆：“這女孩處心積慮破壞她母親同繼父的關係，恐怕這位繼父也是真的受不了，要不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什麼動不動殺了人毀自己一生呢？”
    同學和我對視一眼，覺得蘇月話中有話，於是追問下去。
    蘇月想了想，道：“更何況這孩子根本不是親生，就算是親生的，那樣惡劣的性格，又有幾個父母能受得了。”
    大概是蘇月父親去世半年的時候，學校裏叫蘇月帶班，接的是一個高二的文科普通班。
    學生沒有那麼拔尖，淘氣頑皮作弄老師。這個年紀的半大孩子又不能管不能說，蘇月也被搞的有些身心疲憊。
    班上有個女孩叫小石。
    蘇月剛帶這班級的時候班長就話裏有話的告訴她，小石這人挺特別的，班上至少有一半人討厭她，但是大多數人有求於她。
    蘇月覺得班長這話有意思，就隨口問了一句那你如何想呢。
    誰知班長臉上竟然有些生氣的神色告訴蘇月，她覺得小石是在嘩眾取寵。
    蘇月隱隱覺得，這似乎不是女孩子之間的嫉妒，而是另有原因。
    大概接手班級一個月之後，迎來了月考。蘇月發現班級裏很多人開始圍在小石座位旁邊。初時以為是在講解習題，蘇月還很欣慰的覺得這孩子為人不錯，但自從在廁所裏聽見自己班級的女生議論該花多少錢給小石買“謝禮”的時候，蘇月便覺得有些不對頭了。
    於是蘇月挑了個周末，敲響了班長家的門。
    班長的父母都是生意人，在市中心開了個不算小的火鍋城。蘇月到的鍾點想必正在自家店裏忙活，因坐下的時候，隻有班長一個人給她倒了杯水。
    蘇月也沒有寒暄，直接開口問了班長關於小石的事情。
    似乎班長倒是沒有想到蘇月那麼開門見山，想了想，也就沒有隱瞞。
    小石上高一就是和班長同班。剛開學的時候班長看小石細眉細眼安安靜靜的，對她也挺有好感。
    相處之後隻覺得這女孩的脾氣有些古怪，也沒有多想，等到了第一次摸底考試的時候，就發現有幾個原來跟小石同一個學校的女孩總圍著小石。
    班長平時看著，小石的成績也就算中等偏上。那幾個女生中倒有一兩個是統招進來的。這年頭，市重點高中裏麵統招生一千人裏也就一百，尖刀班挑走一批，剩下的在普通班裏就算是拔尖的。這樣的學生圍在小石身邊，肯定不是為了討論學習。
    後來，聽班上女生議論，小石能掐會算，能算出考試結果、愛情運程，還能幫著指點考試該怎麼複習能考的好一點。
    班長當然不信。但班級裏的女生漸漸形成了以小石為中心的小圈子，沒事課間休息就往小石身邊湊。小石也不推辭，笑嘻嘻的拉了人家的手，隻要幾件文具到手算是有問必答。
    班上自然有不信的，也有性格直的指著小石的鼻子說這就是一個騙子。
    小石登時怒了，站起身來一臉嚴肅的告訴那人，能看見這種東西是一種痛苦不堪的沉重，不知道的人沒有資格開口雲雲。說罷趴在桌子上哭的梨花帶雨，身邊的女孩們忙不迭的安撫，有嘴快的直接上去就同那挑事的吵在一起。
    最終還是鬧到當時的班主任那裏。
    當時的班主任是個老教師，自然明白這樣的事情還是要冷處理的好。最後的結果是各打五十大板，挑事的給小石道歉，小石被勒令從今往後不許在班上搞那一套迷信的東西。
    事情過去不久，突然有一天小石指著曾經說她是騙子的女孩說，你身後跟著個男人的影子，他一直抱著你的肩膀不肯鬆手。
    那女孩聽了，臉色變得有些發白。
    小石指指她的右邊：“他右邊沒有臉。”
    隻聽“哇”的一聲尖叫，那女孩渾身發抖的倒在地上，不住的揮手仿佛驅趕著什麼東西。後腦正磕在桌腳上，鮮血頓時止不住，住院一個多月。
    班上有女生偷偷告訴班長，那女孩不長時間之前甩了她的男友，那男孩喝酒之後出了車禍，撞得都沒了人形。
    自此班裏的學生分成了兩派，一邊覺得小石為人詭異陰沉，一邊羨慕小石那些異於常人的能力。蘇月心裏也理解，這個年齡的孩子，世界剛剛開始變大，卻又不曾脫離年少的夢幻，多多少少都會有獵奇的心理。小石這樣招搖，正是滿足了這些同學的心理。但畢竟不是什麼好事。
    蘇月最終決定還是靜觀其變，盡量把事情縮小在可以解決的範圍。所以一直暗暗跟班長了解小石的動向。
    班長有時候告訴蘇月，小石又跟最好的朋友講昨晚夢見了清朝的鬼格格、美麗的公主，被推到了井下不得好死，所以在皇宮裏一直夜夜哀哭，沒有人敢接近那口井。又跟另一個最好的朋友說看見了日本的王爺，被兄長害死，最終把整個皇宮都鬧得不得安寧。
    誰家死去的人向她哭訴，誰被人殺害心中不平。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聽多了蘇月才漸漸驚覺，似乎小石嘴裏說出的夢境，都是一些有跡可循的傳說。
    不過這孩子語言表達好，說出來就同真的一樣。那些年紀不大的孩子，自然深信不疑的覺得小石的確是有“靈力”的人。
    轉眼間，倒是平平安安的到了期末，蘇月決定私下裏同小石的家長談談。畢竟是要高三的年紀，不能再這樣沉浸在幻想的世界裏，否則就真的要後悔一生一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