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她的媽媽便死在了疾馳的車輪下，帶著寂寞死在了那個積雪堆積的地麵。她始終記得那個午後，陽光暈撒著媽媽90度偏側的臉與詭異扭曲的身軀，完美地烘托出了媽媽的寂寞和淒涼，與那靜止的心情；紅色的鮮血在白色的積雪上大片大片的暈撒；媽媽的腦漿已經蹦撒出來，藝術性地鋪撒在地麵，連著大腦。
    她是還記得那天的，一個美麗的午後。
    很久了，媽媽終於不會再突然地又喊又叫又可以再下一刻突然地沉默陰鬱對任何人都不理不睬了。那一天，媽媽很溫柔，穿著一條美麗的白色紗裙，薄薄地包裹著她白皙得不見血色的肌[]膚。她帶著笑，蒼白的臉上塗抹殷紅的口紅，豔豔的，那麼美麗，是那樣溫柔地對著鶯鶯笑，抱著她唱著溫柔的歌。
    很久了，那天確實是鶯鶯久違了的美好的一天。
    媽媽為她做了豐富的午餐，為她準備了一件美美的衣服，把她打扮得像個精致的洋娃娃。
    鶯鶯真的很開心很開心，所以總在幸福的笑，與媽媽一起笑著。
    打扮好了她，媽媽又牽著她的手要帶她去動物園。
    走到了樓下，站在了路邊，媽媽突然蹲下身子看著她，那眼睛睜得又圓又亮，像是要把她的一生都要盡收眼底。
    她的指尖穿過她的發。
    那個骨骼嶙峋凸顯而顯得更為削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梳刮著她的發。
    她對她說，“像……真像……我是該說你像他呢，還是她……”
    她不知道怎麼回媽媽的話，僅僅是對著媽媽笑。
    然後。
    她拋下了她。
    她永遠拋下了她，向馬路上衝去。然後，是一輛疾馳的車子把她拋起，再把她拋下。
    就像一個輪回，她把她拋下，她被拋，就像一個輪回，隻不過是那樣逡速地逼迫到了眼前。
    她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沒有哭沒有叫，隻是靜靜地走了過去，靜靜地蹲坐在媽媽的身邊，對著媽媽那睜得奇大而不甘的眼睛，或許，那更有悲憂鬱傷的眼睛。
    她伸出手來，指尖穿過母親鋪散了一地的發，然後用力一個扯拽，扯斷了其中的一撮，慢慢的放進了口腔。
    她隻是淡淡地說著，“媽媽，你冷嗎”。
    “媽媽，你冷嗎……”
    從此，她懂得了一個道理，冷了，穿再厚的衣服也是無用的，亦如媽媽，在這個冰冷的午後，即使穿著清涼夏天裏的美麗衣裙也不會讓自己的冰冷比穿著更厚時的冰冷還能多那麼一分。冷了，穿再厚的衣服也是無用，死亡是冰冷，然而，唯有死亡能夠終結那讓你感到無窮無盡的冰冷，終結了，也就是——不冷了。
    這象征塵緣的發並不好吃，雜味的，可讓她越咬越想咬斷。
    “你冷嗎？”
    她回過頭來看著正在搓[]揉著她的手為她暖手的男人。
    她微笑著，搖搖頭；目光從他的麵龐一掃而過，又看著那漫天的大雪。
    “彥宇，你……冷嗎……”她的聲音很淡很淡，語調優柔，像是頃刻間便要融化進雪裏，帶著芬芳吻過大地。
    彥宇看著她，頃刻間綻放出陽光般的笑容，而他身後的夜空，卻漆黑得像個沒有底的大窟窿。
    “不冷，你在我身邊我就不冷！”每一個字都那麼擲地有聲，像是要把真心化為那話語裏的一個個的字，要頃刻間扔進她的心裏。
    “彥宇，你……愛我嗎？”
    他驀然一愣，又頃刻間露出了笑容，一臉欣喜：“知道麼！這是你第一次這麼問我！”
    他的意思在說，或許，這是彼此更進一步的說明，你也在乎我了。
    她也笑了，看著他，眉眼像新月，幽柔美麗，水漾漾的。
    “彥宇，你愛我麼？”
    他羞澀一笑：“愛！鶯鶯，我愛！”
    她咯咯咯地笑起來，向他更為逼近一步：“不騙我麼？”
    他心裏漏了一拍，反射性地倒退了一步，同時慌張地說到：“不！沒有騙！我很早以前便跟你告過白了，隻是你一直不肯接受我！我是真的喜歡你！在你身邊感受到你的氣息便會很快樂！所以即使你不接受我我也願意一直呆在你的身邊陪伴著你！”
    她驀然一愣，像是被什麼觸動到，呆愣愣地在冥想著什麼，向前步步逼近的腳步也在同一時刻驀然間停滯。
    “氣息……”她的嘴裏喃喃。
    “是！雖然我更希望的是能分享你的一切一切……不過現在好啦，”他一擊掌，雙手合十，笑得甜蜜，“看來我現在是‘苦’盡甘來了。”
    她失神的目光又驀然看著他：“是嗎……”
    “彥宇，什麼是愛呢……”
    “啊？”他不料她的話突然轉到了這裏，“愛嗎？這個……我想很難說明白吧。又或許愛便是語言無法表述的東西，因為，它在心裏，它在一個人的靈魂裏。”
    她驀然一笑：“說得真哲理。但是，愛在心裏又如何能讓對方看得見呢？”
    他一呆，然後坑坑巴巴地道：“這個……這個……”
    她的腳步不自禁地上前。雙眼睜得很大，仿若能夠通靈的幽黑眸子盯看著他的，像要望穿他的靈魂。
    他的魂在這樣的眼眸裏被震懾迷失。
    “彥宇，你愛我麽……”她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
    “嗯，愛……”他驀然微笑，雙手握住了她的，“我愛，鶯鶯。我無法讓你看得見我內心的心，但是，如果你願意，我願意用我一輩子的時間告訴你、用行動告訴你，我對你的愛是真是假！”
    她的淚眸閃爍，腳步緩緩地停下。
    “彥宇……”她的指尖緩緩地穿過他的發。
    他的背後一片光芒，笛聲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