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予她的第二句話，溫柔的像要出了水。如淙淙溪流劃入心底，沒有心計，沒有報複，沒有勾心鬥角，幹淨的讓林陌溫暖出一片晨霞。他在教她做一個上善若水的女子，不去在乎才能盡早抽身而退，反不是如此執迷於失戀之中。
    一曲華爾茲結束，林陌微喘著氣，麵頰上的紅暈大有一副讓人我見猶憐的意味。
    “浩然。”廳堂口忽有一聲清音撲入，回頭時恰見那一抹風逸的身姿。
    他穿了一件米色的休閑服，倒是配不及這舞池的濃妝豔抹，卻仍有一分遺世獨立的瀟灑與清新。尤以那笑最是好看，像三月裏遍地盛開的桃花。
    “程老師……”林陌氤氳，轉頭又看了看身側的溫浩然，醉眼朦朧間卻也暗咕噥了聲，他們認識？
    “這是校方給的條件，你拿回去看看，若是可以就簽了吧。”程逸楓三步並二上前遞給溫浩然一紙文書，那聲音幹淨簡練，甚至純澈。法國留學回來的潛力股，年輕有為風流瀟灑，不知迷倒了多少女生，單那一眼似笑非笑的明眸都幾乎掃蕩了整個N大，讓萬數女人為之傾倒。
    “我給的條件學校看了嗎？”溫浩然淡鬆了脖頸間的襟扣，輕聲問。
    “在看，學校裏壓著好多合同了，等我再催催。”程逸楓笑的溫潤，薄如蟬翼的鼻尖上尚還有沒抹去的汗珠子，想是這一趟來的急，怕溫浩然提前離開了。
    “找個她的同學，把她送回去吧。”溫浩然兀自收了那方文書，隨轉眸看向早醉趴在吧台的林陌道給程逸楓，“方才聽她囈語喊了你的名字，想必是認得她的。”
    程逸楓尋著目光看過去，方才注意到吧台一角的林陌，唇角不覺又揚了笑苦苦搖頭說，也聽不清是道給誰的，隻覺得那聲音滿是驚訝之外的挑|逗與寵溺。
    “又是她……”
    再回寢室，禾小米與林陌都已醉的一塌糊塗。
    林陌緊緊攥著小米的裙角一直咕噥，少有酒汁還染在唇角，留出一分魅惑。她的睫很長，似乎掩住了眸中的淚，隻那哽咽的哭腔還是被同寢的韓若影聽了清楚。她說，晫揚我恨你，晫揚我愛你，晫揚我恨你，晫揚我愛你。咕噥了好久，終於抵不住眼淚的淹沒，嘴裏也隻剩下一串晫揚我愛你，我愛你……
    韓若影收拾了一陣子，終是把那兩個人安放在床上，眉間一點褶皺，像是厭惡。床上禾小米扭曲著身子將腳丫子放在林陌臉上，林陌也騰出一雙胳膊來抱著禾小米的大腿沉沉睡去。雪紡裙子壓的變了形，像夢裏艾芷那一張揉皺的臉。
    下午的陽光打在臉上有點淡淡的癢，林陌是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的，閉著眼亂摸著手機，按下接聽鍵時那一端早已是欲火焚身的狼吼。
    “打扮打扮出來跟我赴個局，十分鍾在校門口等你！”
    盲音刺的耳朵生疼，林陌愣了愣，終也沒說什麼。握著手機的手忽的無力，隻覺得心裏那個口子豁出來的更厲害。
    “要不要喝點銀耳粥？”小米推門進來，拎的袋子裏直嫋嫋騰著熱氣。
    “尚遠光給你的？”林陌往前探了探，唇角彎出一分笑來。然那笑尚還沒到達眼底就忽的冷下來，映的眸子裏冰涼，“有一年了吧，尚遠光都給你送飯送一年了，也該答應了。”
    “然後呢？”禾小米兀自收拾著桌子上的垃圾，看都沒看她一眼。
    “然後？”林陌沒聽明白。
    “然後就跟你似的談著談著就分了，連飯也沒得送。”禾小米撅了撅嘴，隨即又擺出一副無奈的樣子，“有些人天生不合適，是時候跟尚遠光攤牌了。”
    “攤牌？你不是攤過好多次麼，也沒見得那廝少給你送過飯。”林陌嗤之以鼻，起身抓了個水晶發卡散散地在頭發上挽了個結，“你的招數我用腳趾頭想也想的出來。”
    “方晴天暗下給我過好多情書。”禾小米打開塑料袋將銀耳粥倒進去，寢室瞬時一片清香。然林陌卻聞著一酸，想晫揚給自己送飯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方晴天？”吸了吸鼻子，林陌複又轉回身來瞪她，“那不是尚遠光最好的朋友嗎？”
    “嘿，你嚐嚐今兒的銀耳粥可好喝，裏麵除了雪耳還有杞子、紅棗和冰糖配料，真潤喉啊，看來尚遠光的手藝又有長進了。”禾小米沒理她，隻塞的滿嘴裏盡是銀耳。
    “粥？！”音沒落地林陌渾身忽的一顫，惶然想起剛才那個電話，嚇的連忙拿了一雙高跟鞋就往外跑，以光速。
    “又是你媽……”禾小米盯著碗裏的雪耳笑了笑，然後又狠狠剜了一勺子放進早已填的滿滿的嘴裏。不知怎麼她忽的就從那醇香蜜甜的粥裏嚐出來苦澀的味道，而後越來越苦，泛化進心底腐爛成臭水溝裏藻黑的草汁。
    太陽透過玻璃窗斜照進來，有點淡淡的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