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唐其說。
    朱心歎了歎氣，思緒飄浮不定，眼神空洞，隻聽他娓娓道來：“初遇言情是在電影院裏，第一次看到他就著魔般喜歡，其中的原由那時也說不清道不明，隻是暗暗發誓，這個人，一定要得到。從小就對感情沒什麼感覺的我，那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為此，不擇手段。
    我接近他，成為他的朋友，欺負他的女朋友，要挾他的女朋友不準靠近他。漸漸地，隻要我一看到他跟別人的走太近，腦袋就如蟲咬般疼痛。我說我腦袋裏有隻蟲子，他支配著我的思想，讓我不得不為此瘋狂。現在想想，可能是我早瘋了，蟲子才會出現。
    後來我漸漸變了性格，變得飛揚跋扈，不可一世。他是我的朋友，隻要有他在，一切後事都有人幫忙處理，我可以任意地得罪任何人，然後傷痕累累地出現在他麵前，這樣，他就不會因為我到處惹事而責備我。
    我們的關係徹底決裂是因為我看到他又去找他那女朋友，告訴她他畢業後會出國，但他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我。我一氣急了，就找到欺負了那個女孩子，我以為以我們的關係他不會對我怎麼樣，沒想到他因此去要挾我的朋友，讓他們背叛我。
    蟲子越來越瘋狂，我找到他，不想跟他繼續戰爭，反正我也贏不了。我告訴他，沒有他我活不了，我腦袋裏有蟲子，他不允許我放棄。就在那棵杏樹下，我終於說出喜歡他，那種感覺就好像早已喜歡了很多很多年，喜歡，都變成了習慣。
    可是，他說我是瘋子。
    嗬……我跟他打了個賭，我說你終有一天會愛上我。我用我身上所有的傷口做賭注，若我輸了，就任由所有的傷口潰爛，直至死亡。
    他說他不想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他一直覺得我騙了他，我接近他的目的從來就不是單純的。我說我都在故意接近你了，憑什麼還是單純的接近，真是可笑！
    後來……嗬嗬……後來我就那樣死了……”
    冷言情抓住他的肩，絕望地問到：“愛呢？”
    他搖頭，“沒有愛了。什麼都死了。”
    “執著呢？堅持呢？我們之間還剩什麼！”
    “你說我們之間還剩什麼？”朱心反問到。“我用幾百年來償還你當初對我的恩情，難道還不夠嗎？難道你還要我把其中的苦處一一道明嗎？
    你讓我最好的朋友把我騙到荒涼的草地裏，任人肆意地淩辱，踐踏我的尊嚴，你能想出那是什麼感覺嗎？你讓我最好的朋友把我騙去陰冷的深巷裏，吩咐那群混蛋毆打，辱罵，一刀一刀割開我的皮膚，將我的靈魂踩在你的腳底下，你能想出那是什麼感覺嗎？茂盛的杏樹下，我們背靠著背說自己的理想，我多久想轉過身告訴你，我其實是很喜歡你，但我不能！我知道你不會接受！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
    整個人被絕望包圍，蟲子在腦袋裏肆虐橫行，永遠感受不到太陽的溫度，連自己的父親都對自己橫眉冷對，活該！他罵我活該！他叫我去死！眾叛親離，你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嗎？有多少愛情經得住世事無情的摧毀，這愛情！我不要也罷！
    悲傷，是恥辱的，是說不出來的。”
    冷言情呆呆地坐在他旁邊，看著自己命運線不知道何時斷開的掌紋，緩緩地說：“可是，我後悔了。從我腦袋裏開始出現蟲子時，我就開始後悔了。”
    “這段時間在奈何橋頭我經常會想起我們之間的一些事情。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傻，人，不該是為自己而活嗎？為什麼我活得如此沒有尊嚴。”
    “那藥是我給的。”冷言情突然說起這個，他說：“我看到周誠趁沒人時把藥放到一個女孩子的座位上，那時我想到你說你腦袋偶爾會疼得受不了，可能是感冒了。我就順手把那瓶藥拿過來，想著感冒還是多睡點覺比較好，就換成了安眠藥，我想，不管什麼藥也不可能一次性吃光吧。所以當時沒在意，模仿了周誠的筆記說叫張瑤給你。那件事一直讓我覺得很興奮，說不出來是什麼原因。我很喜歡跟你呆在一起，就像是背靠著背坐在杏樹下，吹著微風，那感覺很愜意，即使說不出來為什麼。
    後來我做那些事情隻是因為很生氣，我氣你一直在騙我，你叫人強奸我女朋友其實我真的打內心來說一點也不介意，我介意的，不過是你一直在騙我。”
    他突然看著朱心，眼角含淚，抓著他的手渾身顫抖，他說：“如果當時轉身了，告訴我你的想法，我們是不是會不一樣。現在，將來，是不是會不一樣！”
    朱心甩開他的手，大吼到：“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已經決定把你給忘了，你現在這麼說……”說著他雙手捂著臉，眼淚從眼縫指劃了出來，似是歎息地悲訴到：“你怎麼以現在才這麼說啊……還有什麼用……這就是命……”
    “朱心……”狐狸不安地拉著他的衣袖，輕聲叫到。
    朱心突然緊緊抱住他，臉滿淚水地向他說道：“忘非，我的小狐狸，答應我，千萬重蹈我的覆轍。人應該，為自己而活……”
    狐狸被他抱著，呆呆地，忘記了回答。
    黑白無常推門進來，看到他們一個個沉著臉，氣氛並不融和，也沒詢問什麼，說了句：“時間到了，該去審訊了。”
    冷言情站起身走向他們，走到門口時轉頭看了一眼朱心，什麼也沒說，跟著黑白無常走了。他也知道自己這一出，永遠也不可能再有相見之日了，連來生，都許不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朱心卻在這裏跟上他們，一直跟在他們身後，許夜也站起來，拉著唐其跟了上去。他想這朱心或許是想送他最後一程吧。
    沉悶地空氣中隻剩下枷鎖在地麵拖動的聲音，他們路邊刀山，路過火海，路過油鍋，路過斷頭台，前麵就是審訊室了。朱心停下腳步，冷言情又回頭看他，他卻就在此時飛快地轉身，向來時的路跑了回去，許夜看了唐其一眼，不明白怎麼回事。狐狸卻不管不故地追了上去。
    他們跟上去，追到火海旁，卻隻看到朱心滿臉淚水一個縱身跳躍，單薄的身影傾刻間消失在熊熊烈火裏。狐狸大叫著追上去，許夜一把拉住他，吼到：“朱心讓你好好活，你不能跟著他去！”
    “你放開我！”狐狸不管他說什麼，一味地掙紮逃脫。
    冷言情追到火海旁邊，和烈火中的朱心遙遙相望，笑著說到：“這樣嗎？也好。”說著眼一閉，身一傾，撲向了大火裏。
    狐狸跌到地上，望著倆人消失的身影呆滯不語，眼淚似乎早已流盡，剩下的，也不過是一個空殼。許夜難過地說：“早知道，就不幫你查他是怎麼死的了。你也不用那麼傷心。”
    唐其抱住他，安慰到：“這是命數，怪不得你。”
    “唐老師，你也相信命嗎？我以前，一直以為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現在看來，好像任憑是誰，也難以改變。”
    唐其看了眼狐狸，再看著那噬魂的大火，眼裏是無比堅定的決心，眼神狠戾到讓人無法直視，他卻隻是風輕雲淡地說著：“我的命，誰也別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