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之後我就後悔和大牛說話了，因為在我們說話的時間，車上的位置已經讓別人占完了，所以我們隻好站著。這不是最讓人尷尬的，最尷尬的是，車上隻有我們兩個人站著。我們恬著臉讓他們像觀察剛出土的兵馬俑一樣觀察著我們，我想這也是要勇氣的。我並不是說我們需要勇氣，我們的勇氣已經足夠了，需要勇氣的是那些看著我們的人，我在考慮他們為什麼就能這樣一眼不眨的盯著我們而不怕我們發火，這份勇氣讓我敬佩。後來，在一次車禍現場，我看見所有圍觀的人都一眼不眨的盯著那個被車軋死的人的眼睛，哪怕死者的眼睛被軋的爆了出來掛在臉上也毫不畏懼的時候，我明白了，作為一個人，最不缺的就是勇氣，隻是他們不知道把這勇氣用在什麼地方而已。
    兩站之後，有了座位，我和大牛坐了下來，看著車窗外的人，樹，車在行駛中慢慢淡出我的視野。我很驚奇，我驚奇的發現，我不知什麼時候對這將要逝去的東西不在追著去留戀，而是搖手對他們說拜拜。這也許就是成長，隻不過我的成長和別人不同，就像樹，別人都在想著怎麼樣才能讓自己長成白楊那樣挺拔，而我在想，怎麼才能長成歪脖子，最後，白楊成了人才，歪脖子成了木柴。我笑著看我在窗中的影子，對它說，別亂想，你應該說，最後，白楊早早被伐去充當檁子，而歪脖子卻因為長的特殊被放進了景觀園，受人瞻仰和感歎。
    某一站到了，車停了下來，上來了幾個老人。我明白，老人在公交車上代表兩個字，讓座。我在等，等某個老人到我跟前來，然後讓座，然後謝謝，然後我看著他坐在那裏悠哉。不過事實總是和願望相悖，就像你去吃炒細麵，卻很不幸的被告知沒有炒細麵，隻有炒拉條，但你最討厭吃炒拉條，原因是聽起來像拉得一樣，為了這個原因你餓著不吃這一頓，讓自己受罪。所以說，很多人的理想，聽起來好，但其實說穿了就是一個詞：欠的！
    老人沒有到我跟前來，而是站到了大牛身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大牛。我從那眼神中看到了驕傲，看到了急迫，看到了不耐煩，甚至看到了脅迫，可沒有看見感謝和微笑。
    大牛也回望著老人說：老人家，你想坐嗎？那我讓給你。大牛站了起來，一隻腳跳著讓出座位。
    老人吃了一驚，問：年輕人你腿腳不方便？
    大牛說：沒事沒事，你坐吧！
    老人說：怎麼沒事呢，我看你都走不了路了。
    大牛說：真沒事，麻了而已。
    老人說：我看不是吧，你的心意我領了，還是你坐吧，我站著就行。然後拉著大牛坐下了。
    大牛說：我真沒事，真是腳麻了。
    老人說：年輕人，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我不能坐，你坐。老人說完走到另一個人跟前，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他，繼續沒有看見感謝個微笑，隻看見他的眼角瞄著那個人的腳踝。他很順利地在這次的謙讓中取得了失敗，坐了下去。
    到終點站了，我和大牛下了車，我說：大牛，你挺會裝的嘛！這都行。
    大牛說：我沒裝，真的麻了。
    我說：我看就是裝的，你麻沒麻我還不知道。
    大牛笑了一下說：我就看不慣有些老人，我讓坐可以，但是你也不能那樣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我，好象我欠他錢似的。他要那樣我偏不讓，氣死他。
    我說：你這樣做不對，氣不死他。
    大牛說：怎麼不對？
    我說：你就不應該站起來，坐著就當沒看見，那樣才能氣死他。
    大牛說：那樣別人就該說我了。
    我說：你不是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你，怎麼說你嗎？
    大牛說：不行，我前麵坐了一個漂亮女孩，她當時正回頭看我呢。
    我說：你怎麼知道就是女孩，也許人家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呢。
    大牛說：我看見她手臂上那道痕了，我聽人說那是處女線，隻要是處女那道痕就不會消失。
    我笑著說：你搞錯了吧？我上次看見和學生會長一起睡的那個女人手臂上的還在呢，你覺得她還是處女嗎？
    大牛不說話想了半天，突然喊了一句：媽的，教條主義害死人呐！
    我看著大牛在那裏哭天喊地，想起了我在高中時關於處女線的一件事情，當時上高二，我們班有一個女生，說她是女生不是女人，是因為我們都是學生，女人這個詞有些不恰當，不說是女孩，是因為她和至少十個男人上過床，其心智之成熟令人發指，如果還用女孩，恐怕連我自己都不能答應。這個女孩平時很成熟，總是能讓人有種和長輩說話的感覺。當時班裏很流行攀比，當然現在照樣流行，不出以外的話會一直流行下去，畢竟這是人性的優點。攀比來攀比去實在沒什麼好比的了，有人說，手臂上的那道線是處女線，我們來比一比看誰還是處女。於是男生女生，或者說男人女人圍了一大群，都把袖子挽起來看。外班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以為是義務獻血，說起獻血人們首先想到的是獻完之後有獎品拿，所以窗子外麵圍得裏三層外三層。一會的工夫，大家看清楚了，都大喊：我還是處女，我還是處男。場麵極其混亂。這個時候，前麵所說的這位出場了，她也挽起袖子在那裏看了半天，然後羞答答的說：咦，我還是處女。這裏我隻能用句號，因為我實在不知道她當時的心情是高興，是疑惑，還是憤怒。她說完這句話後，混亂的場麵瞬間平息，以至於讓我感歎此人有當城管的潛力。混亂平息之後，大家的第一個動作是全部衝出教室好找一個沒人的地方梳理一下自己受到巨大打擊的心靈。因為衝出去的人實在太多，讓學校高層以為是學生不願再受他們補課的優良待遇要集體暴動，著實嚇了好幾跳，直到接到內線報告說是大家在撫慰心靈之後才放下心來。後來學校出台了一項製度，就是不論在什麼時候都不能在學校內攀比，尤其不能比處女線。這我們能理解，高層們為了同學們的學習日夜操勞，以至體態虛胖，血壓血脂血糖無一不高，經不起多幾次這樣的刺激。其實他們不說，同學們都已經不敢比了，不為別的，實在是怕心髒受不了如此的打擊。
    從此之後，學校內的攀比之風日漸衰退，終於在一個學期之後不見蹤影，為此班主任在班會上表揚了這位女生，稱她是能為老師排憂解難的好學生，老師要好好謝謝她。究其原因，是班主任的年底分紅又多了幾千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