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言細語，少年覺得自己的耳朵仿佛就是為他生的一般，除了這三個字他什麼都聽不清楚。抬起頭，麵前這張慘白的臉上堆滿了耀眼的顏色。少年突然覺得，其實先生比起那些黑白，更適合這明豔。“好，我不躲……”他看著他，許久吐出這麼幾個字。然而對麵的男子卻突然沒了動作，就連臉頰冰涼的溫度何時消失他都不曾記得。
    男子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是要將他深深記住。然後他轉過身去，又轉過來，來回幾次，最後像是發狂了一樣對著他喊。“你為什麼不問了！！！！你為什麼不問了呢！！！！”
    少年愣愣的站在原地，他不明白他話中所指的問，究竟是問什麼。
    “你說話啊，為什麼又不說話了！！！剛才的話不是很多麼？？？現在怎麼了？？？貓仔……”男子看著他，方才的歇斯底裏突然又像漏氣的氣球一樣一點點軟了下去。
    少年搖著頭，他真的不知道。
    “你……過來！！！！！”
    不是他不說話，其實該說是男子一句一句接的緊。他看著自己被對方緊緊抓住的手，一陣疼痛莫名的襲來。來不及掙紮。男子就這樣扯著他往塚內的深處走去。那是無盡黑暗的源頭，那是他的禁|區，那是他來到男子身邊數十載都不敢覬覦的秘密。
    終於，當黑暗將他們完全包裹的時候，男子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著他，一雙眼睛美的好像天上的星辰。“先，先生，你究竟怎麼了？”不過話到口邊隨口問問。因為他很清楚，先生不會回他，一如從前，他問為何我要跟著你一樣，他早就不對他的回答抱有希望了。
    砰！！！麵前黑色的鐵門被人粗魯的踢開，一道強光瞬間射了過來。少年眯著眼，他看見灰塵簌簌地從屋頂掉落，朦朦朧朧，前方的一切都看不清楚。男子抓著他的手臂，一使力便將他丟了進去。“天亮了……我醒了……”幾個字，卻比剛才更像囈語。少年看看他，又看看身後光線進入的地方。那是一扇窗，占了整麵的牆壁。玻璃窗外，生意蔥蘢，陽光下的樹葉斑斑駁駁，多彩迷人。
    “先、先生……”或是喜悅，或是驚訝。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樣喜歡著明亮的陽光。所以當他回過頭來喚男子時，臉上確實笑了。然而對方……
    “貓仔，你可以走了……”
    末骨看著他，他看著末骨。然後那臉頰豔麗的紅花一點點褪去了顏色，像是畏懼天明的黑夜，它害怕著眾人喜愛的陽光。
    “先生？”未來得及問原因，黑色的鐵門便緩緩的關上，愈加窄小的縫隙將他與他的距離拉的愈發的遠了。
    ——
    天亮了……
    揉|搓著一頭蓬亂棕發的小女孩，看著窗邊輕擺的紗簾，莫名的笑得開心。“啊，彗，天亮了……”
    “嗯啊，天亮了。蒼蒼今天要做什麼呢？”
    “怎麼，彗有安排麼？”
    “沒有哦……”男人小心翼翼的替她梳理著頭發，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眼鏡中女孩無聊的表情，偶爾雙眼對上了便會淡淡一笑。
    “彗，花，敗了……”許久，久到男人已經為她梳好了頭發，整理好了衣服，她才有些難過的發出聲音。
    “蒼蒼看到了麼？”
    “嗯，夢裏哦，夢裏聽到哭聲了……其實那花不想敗吧，它才開了沒多久，感覺好傷心啊……”
    “是麼？那麼我們再種一朵不就好了？”
    “是呀！”女孩似乎是沒想到，聽他這樣一說突然便開心起來。扭過頭，她白淨的手臂攀上男人的頸子。“彗，抱我去看看吧……”
    男人點頭，將她軟|綿綿的身子抱在懷中走出了亮堂的臥室。一到大廳，女孩一眼便看到了桌子上枯萎的紅花，依舊是昨夜的位置，隻是旁邊的銀針稍微變了變方向。“彗，對不起，我昨天忘了澆灌了。”她有些懊惱，表情看起來很難過。
    “不是啊，我已經澆灌過了，隻是它命定的活不過一夜，所以沒必要用蒼蒼的血。”男人將白瓷的花盆端過來遞到她的手上，隨後從口袋取出一把小剪刀同樣遞給她。“沒用的東西，就該丟掉的……”
    女孩笑著，並不回應也不反駁，小心的剪下已然枯萎的花冠，放在手中。“拿他去祭奠我的哥哥吧，我想哥哥一定會喜歡的，這上麵有他的氣味哦，迷人的狐媚味……嗬~”
    男人點頭，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朝著樓梯走去。身後被放回原處的白瓷花盆在他們離去的瞬間碎裂，泥土之中露出滿身汙漬的白，錯綜伸展的根須，一點點被陽光腐蝕。空氣中濃鬱的花香消散離去，徒留血的腥鹹，腐臭。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跟在男人身後，繞開腳下叢生的紅花。前方是個青磚堆砌的小墳墓，上麵插著木製的十字架，旁邊擺了圓圓黑黑的東西，像是塑料的。女孩走過去，半蹲在地上，從懷中掏出了白色的手絹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十字架，拂去灰塵，她將手心枯萎的花冠放在頂端。“哥哥~這是第一朵哦，枯萎。希望你會喜歡呢~上麵有他的氣味，並不濃鬱但是我想你還是會喜歡的對麼？”
    女孩話未說完便扭頭看了眼男人，對方點頭似乎表示同意。
    “喂，彗，下一步，我們該去了吧，正式的會麵，我想第三次他應該會記起我是誰。”
    “是，隻要是蒼蒼希望的我都會幫你做到。”男人說罷便沉默了。女孩看著麵前的十字架，臉上的表情漸變。那不該是七八歲小女孩該有的表情。
    因為，陰冷，凶狠，甚至狡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