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篇荒唐債
    咚咚咚~許久不曾被敲響的門發出極輕的三聲悶響。鏡前梳妝的女子頓了頓，不應，桃木的梳子繼續理她黑長的發絲。
    “三娘，他回來了……”是個婦人的聲音，話語中多有幾分無奈。女子聞聲微愣，慌亂的丟下梳子，幾欲站起來皆都失敗。雙腿跪坐多時，酥麻的感覺仿若千百隻螞蟻不停的啃食她的筋肉一般。
    “嗯~我來了，我這就來……”待她開口時門外之人已經離去，走廊傳來噠噠噠的聲音，較她出口的沙啞還要好聽幾分。女子趴在地上，不停的捶打著雙腿，怨念的話語聲聲聽得清楚。“不爭氣，你怎麼這麼不爭氣呢！！！他回來了，聽到沒有，他回來了……”隻是捶了多時也沒有好轉的意思，女子隻好向門邊爬去，多顯狼狽。她的手觸到門邊時木門卻突然從外麵推開了。
    刺目的陽光灑進她陰暗的屋子，照亮她蒼白的容顏，削尖的下巴微微揚起，女子眯起的眼瞬間睜大，驚訝，欣喜或是其他如今都變得無所謂，隻是嘴角的笑迷人就好。“徐郎……徐郎……”她扒著他長衫，不停的念著那日思夜想之人。
    “三娘快起來，你怎麼這麼瘦了呢？”男人扶著她的腰將她抱起攬在懷中，力氣之大似要將她融入體內一般。女子不回隻顧著伏在他懷中啼啼哭哭。男人見他哭的久似乎有些不耐，隻是出口的話卻如同關心一般。
    “三娘快來坐下，我們好好聊聊~”說罷他便攙著女子到一旁的草席上，男人盤腿而坐，女子則靠在他的身上。男人瞧她微仰的小臉，逝去臉頰殘留的淚痕。“三娘你不該哭的，你笑起來很美……”這些話似曾相識，女子問聲，剛止住的淚又忍不住滴落。
    “唉，看來這些年，你過得不好。都是我的錯，本該接你去京城的，奈何……”男人話未說完，隻是搖頭。女子見他麵露難色，瞬間止住了哭聲。“徐郎，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麼？”
    “這……算了，你一個人過的也苦……”男人吞吞吐吐明顯的回避。三娘卻不依不饒起來。“是不是沒有錢了？如果是錢我這裏有很多，都給你也無妨……”
    “三娘你……三娘對不起，我先前負你，如今你卻依舊幫我，這叫我該如何是好呢？”
    “嗬嗬~徐郎，我早便說過，隻願於你身邊長守，管他榮華富貴都無所謂。”這是她的真心話，不知說過幾次，然而男人皆不曾回應過。她不求什麼，這次也不過是說說罷了。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更知道他的身份。想她一紅塵女子何德何能留在他的身邊求那地久天長呢？
    “好，這次回京你變隨我同去吧。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可否~”真誠的目光，憐愛的言語。這叫她如何不信，如何不感動。女子點頭，拚命的點頭，即使眼角有淚，唇邊依舊是幸福的笑。
    她隨他離開了這小城，曾經的姐妹哭得一塌糊塗卻不忘祝福她。隻是昔日的媽媽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良久才將她牽過去小聲說了幾句。“三娘若日後無處容身，一定要回來，媽媽還是有錢養你的。”三娘明白她是關心她，然而不需要。“我會幸福的，媽媽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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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遠比她想象的要大，男人將她安排進富麗堂皇的宅邸，隨後隻淡淡一句好好休息便離開了。三娘不疑有他隻當是久別數日有一堆事等著他處理罷了。
    躺在柔軟的床鋪上，空氣中淡淡的熏香引出她的倦意，沒多時便睡了過去。
    待她醒來時天色已暗了多時。三娘喚了兩聲不見有人來，隻好獨自出去走走。庭院裏黑漆漆的一片不曾點燈，然而對麵一廂房卻燈火通明。她碎步走了過去，原本要推門而入之時卻聽到了屋內的談話。
    “你說便是她？”未曾聽過的男人聲音。
    “嗯，怎樣，我沒說錯吧，很不錯哦~那是我進京之前認識的女人。”這聲音她熟識，是徐郎。
    “嗬嗬~你還真是沒良心啊~”那男人輕笑兩聲，隨即屋內傳來了器皿碰撞的聲音。“來再喝一杯，我要去享用美食了~”
    “哈哈~張兄真是心急，那女子身體孱弱擔心別傷了她鬧出人命就好~”
    “你心疼了？”被徐郎稱作張兄的男子忍不住調侃道。
    “怎麼可能，我是怕你惹上人命官司。”
    “這怕麼~總之事成之後我答應你的定會一一兌現。”那男子又說了句，隨後忙問了聲。“你弄回來的那女的叫什麼來？我忘了~”
    “哦~三娘！！”
    什、什麼？門外的女人捂住口鼻的手不住的顫抖，下意識的想要逃離卻不想剛好碰到了門邊的花盆。砰的一聲，屋內之人隨之大喊。三娘還來不及反應手臂便被男子狠狠地攥在手中。
    “你要去哪？”徐郎看著她，眼裏早沒了先前的憐惜。
    “徐、徐郎，放我走吧，你要的錢我都給你放我走吧，求你了……”她開始求饒，身子不停的扭動，企圖逃離男人的禁錮。
    “放你走，開什麼玩笑？”說話之人正是先前的張姓男子。三娘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男人膀大腰圓，右邊臉上一道疤橫貫眼睛直達頸子。凶神惡煞的模樣叫她連求饒都不敢。
    “這樣也好，正好你來了，好好給我服侍張兄吧~”男人話還沒說完便一把將她推進了屋子。
    “不要！！！求求你！！！不要好不好！！！求求你了！！！！”除了哀求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然而無論是屋裏的男子，還是屋外的男人卻全當沒聽到一樣。
    那扇木門在她眼前緩緩地關上，昔日情人的背影越發的模糊，淚水糊了眼，她看不清什麼都看不清了。
    “你放開我！！！！就算我削發去做姑子也不會叫你玷汙半分！！！”三娘抬手甩了那人一巴掌，後者非但沒怒反而大笑起來。“尼姑麼？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這等美人做尼姑是什麼模樣的呢！！！”說罷他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抓起她的頭發揮下，發絲散落，三三兩兩與她麵前看似毫不留戀。
    男子的力氣很大，她隻能任它騎在自己的身上，看著那些被自己愛護，被男人誇讚的黑發隨風飄落。
    “徐郎……徐郎……你可知我愛你……我多愛你……”
    “徐郎……我曾去祈求，若今生無緣便將自己這花信年華獻於青燈古佛，換你來生不嚐人間疾苦……”
    “徐郎啊徐郎……你為何要負我……”
    男子手上的刀子停止之時她突然揚起頭衝著對方笑，妖媚如狐，惹得男子一陣慌亂。男子呆傻的看著她緩緩坐直的身子侵前，爾後頎長的鏡子竟毫不猶豫的在他鋒利的刃上劃過。
    “亂世情，荒唐債，你欠我的，生生世世也還不清……”
    血珠亂濺，迷誰眼，亂誰心……
    女子胸口滑落的古鏡沾了血，有誰的影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香燭·鏡中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