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的大紅燈籠在夜晚如約的蠱惑著人心，燈籠上琉花坊三個字帶著招喚的媚力，院中的櫻梨花卷著夜風吹向高高的樓台上，夜色陰沉，不見月色，淒黑中唯有桌台上散著鬼媚朦朧紅光的燭燈，在這被鬼魅陰森籠照的氣氛中，兩側修長優雅的身影似在對坐飲酒，一白一綠襯托著黑暗中的陰媚，似藏在人間的妖精一般，明與暗，美與惡，善良與醜陋，在此刻都被演繹幾盡完美。
    樓下依然熱鬧喧嘩，樓上則無半點雜音，了無聲息，似無人在一般，若非那酒盞碰撞的清音，會以為夜空下那朦朧的身影是虛幻。
    今日早晨發生的命案過去之後，如月就一直在等琴兮，一定要問個明白，直至晚上琴兮才從外回來，便被如月招至這樓台上，當空對飲，無光，無色，唯有一台燭光，一壺清酒，兩盞酒碗。
    琴兮纖長的中指與食指端起凋工細致繪著梅花綻放枝頭的酒盞，眼神似有深意的盯看著酒盞上墨色間散發出的流光益彩，滿枝的梅花，輕輕晃動盞中的清酒，清香間好似帶著梅花的孤傲，狹長的眼眸中隱藏著一絲戲虐，散出濃重的寒意，掃向如月的眼眸嘴角綻開隱隱的笑意，包含著冷冽與嘲弄，讓人看不透，伴隨著那一抹笑意的消失，盞中的清酒已被一飲而盡，眼中的揶揄的氣色更濃道“酒雖清香，但略帶苦澀，壞了酒的甘醇，莫不是放了腐心散的原故吧！如此好酒，如月真不該糟蹋了”帶著對酒的挽惜，戲弄著如月。
    即已知酒中已被下毒，但琴兮還是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
    如月玉指優雅的抵著下鄂，輕抬著眉眼，事不關已一般，倒更似在看戲，淡淡的說道“腐心散之毒並不會傷人性命，隻是讓服用者心如刀絞般的疼痛，藥效不過一小時而以，是琉花坊對犯錯之人的……微懲。”最後兩個字如月刻意斷音，意味深長的說出微懲二字，意指事它之事。
    “嗬嗬……”琴兮淡笑兩聲道“沒想到我琴兮自行調配的腐心散有用到自己身上的一日”似乎是在自嘲，但卻聽不對自身已中之毒的擔憂，狹長的眼眸調侃著如月道“如月，你很有膽識，也很聰明，能懷疑到我身上，不錯！”
    “可惜，你沒想的是半路殺出個呂梁，壞了你的計劃，而那個人一開始就注定了活不過今早，呂梁陰差陽錯了成了那替死鬼，我如月雖然從小體弱，但並不笨，雖你是哥哥，但想陰我如月，恐怕很難……”
    如月淡淡的講述著琴兮的計劃，及其中的舛誤，暗指自己的立場以及自己也懂得一些謀略，自己雖從小貴為少爺，卻也看了不少兵書，對於一般的算計還是不會放在眼裏的。
    對於如月的直言，琴兮並未感到驚呀，反而揚起了神秘的一笑。
    “該說是你笨呢？還是我太聰明呢？如月……”低垂的眼簾，隨著對如月的質問而挑起，“不是很完美嗎？”
    迎著琴兮揶揄的目光，如月平淡的表情瞬時疆愕，堅利的目光刺向琴兮。
    自信的以為一切皆已看透，琴兮的謀略不過如此，並非傳聞中的那般神秘，整件事已經很明顯，從早上開始對於這件事的迷團早已解開，卻不知為何，似乎還有什麼是自己未能解開的，但並未在意，經琴兮這麼一問，才似有所醒，整個事件的背後還有什麼是未能看破的。
    對於如月表情的轉變，琴兮一絲不差的全看在眼中，他早已想到如月定能猜到一切都是自己計劃的，倒不如說一切都是自己計劃的，但唯獨讓他看不透的卻是那背後的神秘，道“呂梁是鹽商呂橫唯一的兒子，呂橫你也應該知道，鹽業的巨頭，現在的彩霞國，出雲國，沙宛國全都有他們的商號，若說誰是消息最靈通了，除了他們應該沒有第二人，若你以後能得到他的協助，倒是能省下不少力氣，”說到此處，琴兮故意挑視如月一眼接著道“哥哥想了又想，怎樣才能讓你們認識，直接引見吧，呂梁並不喜男子，你如何能利用得到他，若是朋友的話，至少得是那種生死相協的摯友，所以呢，哥哥就幫你上演了這一幕‘英雄救美’，他救你一回，你救他一命，這兩個的關係，可是剪也難剪斷了……”
    聽完琴兮說完一切，如月低垂的眼眸一看黑暗，冰冷的說道“琴兮，你果然好可怕，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中，你的計劃連我的思維也算在裏麵，你料定我會救呂梁”黑暗的眼眸下閃過一絲厭惡，冷冽的盯著琴兮冷笑一聲，“琴兮你果然算得上一隻老狐狸，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中，我竟還沾沾自得，終於一天，絕對……”冰冷的空間中閃過一絲殺意，“……殺了你……”丟下一份殺意，起身離開。
    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與琴兮竟相差那麼遠，自己也隻能遠遠的遙望到他的身影嗎？將人命視如螞蟻，為達目一不折手斷，這是自己怎麼也想像不到的，僅僅也隻是一念這隔，卻怎麼也跨越不去，心中滿是對琴兮的敬與厭，尊敬的是他的處事手段，厭惡的同樣是他為達目的不折手斷的方式，兩種感情在心中翻騰，不明白哪個是對哪個是錯，隻覺的自己好像要越陷越深，越來越迷茫，找不到方向，越是迷茫越是慌亂，這種感情複雜動蕩的情緒，該如何掩飾，也隻有冷默這唯一的表情，用背影替代冷默。
    “如月”琴兮目光停留在手中的清酒上，低喚一聲。
    隱藏在雲間的月亮慢慢移出亮光，月光懶懶的灑在如月停下的一抹草綠上，夏夜，月光如水，映出朦朧的身影。
    琴兮接著道“你很聰明，隻是太善良，隨便一想便會知道你的想法，你這樣子永遠也離不開這琉花坊，邁不出複仇的一步，”默視著如月，噙著酒盞細飲。
    停在月光下的綠影，陰暗的目光忽然抬起，心中一驚，皺起的眉眼寒意更濃，再次低瞼時，眼瞼之下已被黑暗所覆蓋，離去的綠肥影摻著月光的冷冽，加深了殘留的餘影。
    無法複仇對如月來說是何等的打擊，一直以來的努力，不就是為了讓自己退去那婦人之仁的想法，然，今日一測才知，多日以來，自己竟還是那麼的單純可笑，雖然並不認為琴兮的做法，但是卻不得不讓自己去接受，已經不再是那個不懂事的少爺了，琴兮是對的。
    羅刹（鬼），殘惡與黑暗的化身，沒有感情與親情的生命，如行屍走肉的存在，難道自己必須成為那樣的存在嗎？
    回到廂房的如月，剛推開花騰凋著的風門，瞬時便捂著胸口依靠在門框旁，臉色蒼白，額間滲出的汗水凝聚成珠，極其痛苦的樣子，已無力再移動半步。
    沒想到這腐心散發作起來如此痛苦，雖早已有了心中準備，但未免還是有點受不住，一陣陣鑽心的疼痛，卻又有點欣慰，想到琴兮定然和自己一樣飽受著這銼刺心間的痛苦，竟是被自己的毒所折磨，也算是有點安然。
    為了讓琴兮也嚐試到腐心散的懲罰，如月本想了幾種下毒的方法，卻都被自己一一否定，琴兮何等的精明，定然能明白是鴻門宴，那一般的下毒之法，企能瞞過他的雙眼，故所以，在兩盞空碗之中抹上了腐心散，隻需倒中清酒皆會自行溶於酒中，任他琴兮怎樣聰明，也難逃這其中一碗，隻是，自己也同樣難逃這酒下這毒的痛。
    沒想到的是，琴兮竟能品出這酒中的澀味是腐心散，但還是毫不遲穎的一飲而盡，喝了便是喝了，這毒是千真萬確的，敢喝下他便不會再吐出來，而這毒也不是糖……
    漸漸消逝的月光被淒黑替代，一盞紅燭妖魅的映現飲酒之人的單影，如月冷默的離開後，唯琴兮一人在這樓台上獨飲，一杯接著一杯，苦澀替代了清香，這苦澀並非來自於酒中，而是心中揮散不去的陰影久久回旋在現實與夢境中，如月與當年的自己是多麼的相似，命運的幾分輾轉，自己竟成了這紅樓花魁男妓，現在的如月，走著與自己相同的道路，隻是，如月會比自己走的更遠，因為他將由自己親手調教，成為真正的羅刹，成為真成的鬼……
    一盞清酒飲下，薄唇間揚起了邪魅的笑，如月下毒的方法很高明，自己確實不知是被何時下的毒，隻是，這腐心散是自己親手調配的，怎能折磨得到自己，看來自己被如月小看了，這用毒的方法看來還得慢慢‘教’給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