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雖然在英國的時候也經常到許賓白的實驗室逛，但畢竟還是不能和xx醫院這種專門的治療機構比，喬清妍走在長長的明鑒照人的走廊裏，身邊不時走過一些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那濃濃的氣氛讓美國懸疑恐怖片裏的一幕幕在她的腦海裏止不住地翻騰。喬清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請問412病房在什麼地方？”喬清妍攔住一名護士問道。
    “前麵左轉。”護士冷冰冰的指明了方向，然後很快消失在了另一個病房。
    “謝、謝謝。”真是詭異啊~喬清妍咽了咽口水，又向前緊趕了幾步。
    終於，戰戰兢兢的總算是找到了，遠遠看到站在病房門口的許賓白，喬清妍心裏狠狠鬆了口氣，笑著上前拽住許賓白的衣角：“賓白~我總算是看見你了。”
    許賓白感到身上一沉，茫然的轉過頭，看到是喬清妍，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喬清妍看著許賓白覺得一陣陣的心疼，這才幾天沒見，他就瘦了一圈，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原本清秀的臉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毫無光彩。緊緊了拳頭，喬清妍勉強扯了扯嘴角：“那個，我聽曾學長說蘇晨她……她怎麼樣了？”
    “她怎麼樣了？嗬。我怎麼可能會知道。”許賓白聞言很是無力的笑了起來。這幾天，許賓白想了很多，對蘇晨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清晰，一天比一天更想永遠陪在她身邊，可蘇晨隻要一見到他就會產生強烈的抗拒反應，然後病情就會莫名加重，沒辦法，許賓白每次想要看看蘇晨，就隻能站在病房外隔著玻璃偷偷看一眼。就那麼討厭嗎？許賓白覺得心力交瘁，總有一種就要永遠失去蘇晨的預感，然後整夜整夜的失眠。
    喬清妍將許賓白的衣角拽的更緊，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撫上許賓白布滿憔悴的臉，一下一下，眼淚很快就掉了下來。喬清妍顫著聲：“不要喜歡她不好嗎？和我在一起，隻要和我在一起就好……這樣你就不會這麼辛苦了……賓白，回來吧，回到我身邊……回來……嗚嗚……”
    “清妍……”許賓白將手伸向喬清妍掛滿眼淚的臉，頓了頓，還是垂了下來，“你明知道我沒辦法，何必呢？”
    “什麼叫沒有辦法？你從沒有試過怎麼會知道！！”喬清妍猛然抬起頭，眼睛裏迸發出懾人的光芒。
    許賓白沉沉歎了口氣：“我試過，真的。我一直以為隻要能讓自己喜歡上你我就能忘了晨，可是我錯了，我喜歡……我愛她，像是得了絕症，早已無藥可治。”
    “嗬，果然我一直都隻是個替代品……”喬清妍笑得很是慘淡。
    許賓白心髒抽了一下，張口想說點什麼，卻隻是無言，濃濃的愧疚卡在喉頭，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喬清妍將許賓白的一幹神情看在眼底。還是笑，她默默垂下眼瞼，趁許賓白不注意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放開一直緊攥在手心的衣角，輕輕在許賓白的胸口錘了一下，半開玩笑著說道：“事到如今你竟然連否認都不否認一下，還真是讓我寒心啊。”
    “對……”
    “哎，快別說我最討厭的那三個字折磨我了，我可是受夠了。”喬清妍笑著，眉間竟隱隱帶上了幾分明媚。
    許賓白覺得吃驚：“你不怪我？”
    “怪你？那不是便宜你了？我恨你。”喬清妍很是惡質的擺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果然，很快許賓白的臉就皺在了一起，滿是沉痛和悔恨。“好了好了，說著玩的，還當真啊。那個……”喬清妍抽了下鼻子，“我決定明天就回英國。”
    “明天？”
    “是啊。這麼些年在英國我也是習慣了，這段時間在中國卻是那那都別扭，想想還是回去的好，反正這裏也沒有什麼值得我留下的理由了。”
    “要不要我去送你？”
    “行了吧，你還是好好在這陪著你的愛人吧，我可不敢當那個妨礙你們纏綿的大電燈泡。”
    “一邊去。”許賓白伸手彈了一下喬清妍的腦瓜。
    “疼～”喬清妍捂住腦袋，瞪了許賓白一眼。
    許賓白挑挑眉，兩人卻是相視一笑。
    “雖然我沒辦法喜歡你，但是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是最重要的朋友。”
    “切，肉麻。”
    “嗬嗬，保重。”
    “你也是。”
    二、
    “怎、怎麼了？”新來的小護士幫病人做完常規的檢查剛準備像往常一樣離開，卻突然被一隻蒼白的手拉住，嚇了一跳，忍不住結巴起來。
    蘇晨見小護士嚇得臉色一變也很是無奈，怕她跑了，隻好一直拉著她的胳膊，彎腰從病床旁邊的櫃子裏掏出了一個素描本，翻了幾頁，立起來示意給小護士看。
    “這是……”小護士接過素描本，心裏頭覺得很神奇。平常明明她隻是那樣愣愣的躺在床上啊，這是什麼時候畫的？小護士感慨著偷瞄了蘇晨幾眼，哇~就跟照片一樣，真厲害！
    蘇晨見小護士半天沒有動靜隻好使勁晃了晃她的胳膊。
    “嗯？”小護士回過神來正好看到蘇晨充滿期待的眼神，濕漉漉的，像小狗一樣，不禁母性大發，伸手揉了揉蘇晨的頭發，柔聲道，“嗯，很好看哦，蘇晨真棒！”
    蘇晨真棒？還那樣摸我的頭？怎麼跟逗狗一樣？真的很受傷啊。想著想著，蘇晨的臉就垮了下來。
    一看到蘇晨的臉色不對，小護士一時也有些慌神，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開始口不擇言起來：“真的很漂亮啊，不是逗你玩，我拿我老娘保證！”
    看著小護士信誓旦旦的樣子，蘇晨一下子咧開了嘴。
    小護士見蘇晨笑了，心裏頭一鬆，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滿麵透紅的撓撓頭傻笑。
    蘇晨拿回素描本，用手指了指畫，又指了指門，重重複複做了幾次，眼睛一直盯著小護士。小護士“哦”的一聲，恍然大悟，連忙拉開門衝外麵喊了一聲：“許賓白，病人叫你進來。”
    叫我進來？什麼意思？許賓白猶猶豫豫的走上前，一根手指指著412病房：“叫我？”
    “嗯，是啊，快進去吧。”小護士喜滋滋的一把把許賓白推進了病房。關於許醫生的癡情守候，不離不棄小護士一進醫院就多有耳聞，這回看來，終於要修成正果了啊，真好！
    三、
    其實一直都知道看不見他的這些日子裏他一直守在門外，薄薄的門板根本擋不住那如有實質的目光像太陽般暖暖的照在身上。
    “想見他嗎？”韓弁安看著望著門發呆的我緩聲問道。
    我翻了個身，背對著韓弁安。窗台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隻麻雀，嘰嘰喳喳的叫得好不歡暢。
    “小脾氣偶爾耍耍很可愛，可是你都耍了這麼多年也該夠了吧。”
    伸手把薄被拉過頭頂，不想聽到他說的一個字。什麼叫耍小脾氣？我握緊拳頭，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生氣了？嗬，生氣是好事啊，這說明你還不是那鐵石心腸沒有感情的怪物。”
    “嚓”的一聲一股煙味很快鑽進了我的鼻子裏，黑暗中我聽見韓弁安很是愜意的吐出一口煙圈。
    “韓老頭為了追你家外婆所以才這麼滿不在乎的和你耗了這麼多年，可是我為了我老婆卻是跟你耗不起了。”韓弁安又深深吸了一口煙，“她這兩天在我耳邊長籲短歎的快把我煩死了，我差一點就想休了她，呼~還好忍住了。”
    “咳咳。”濃鬱的煙味嗆得我有些受不了。
    “嗯？看來你的聲帶還是好的，那讓你開口說話也就不算是什麼難事了。”
    “嘩啦——”一股熱浪卷了進來，看來是韓弁安把窗戶打開了。被子裏沒過一會兒就變得又悶又熱，我拉開被子大口喘氣，餘光看到韓弁安嘴角狡黠的笑意，胸口更加覺得堵得慌。
    韓弁安在窗台上撚了幾下，隨手就把抽剩的煙屁^股扔出了窗外，把窗戶關上，空調吹出來的冷風很快就將剛才積攢起來的熱氣吹的一絲不剩。回到座椅上，韓弁安盯著我的臉又問了一遍：“想見他嗎？”
    我將下嘴唇咬的發白，低著頭，心裏一陣銳痛。
    “我知道你想，因為你喜歡他，哦，不，應該可以說你愛他。”
    我心裏一驚，猛的抬起頭。
    韓弁安的笑容更深了幾許：“我也知道你不能見他，因為你更愛你自己。”
    四、
    更愛我自己嗎？也許吧。若是連我自己都不愛自己那還能有誰來愛我呢？這個世上到處充斥著滿嘴愛愛愛的騙子，不僅是朋友，甚至連親生父母都是這樣。前一秒口口聲聲說愛你要和你永遠在一起，後一秒就可以毫無留戀的從你的世界裏消失的一幹二淨。真的很恨他們，自以為是的就那樣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我好恨！！
    除了自己我誰都不愛！我也不要任何人來愛我！！
    可是聽到你說你喜歡我的時候我竟有一刹那的悸動，然後我竟然傻傻的等了你四年！是了，畢竟我是個病人，我想我隻是病了。
    再與你相遇，心，一次比一次跳的劇烈，那隆隆的聲音甚至能穿破我的耳膜，我小心著與你保持距離，這樣你就不會聽到這讓我覺得可恥的聲音。停下！我隻是個沒有感情的人，我誰都不會愛！我，我隻是病了。
    我病了，大約是絕症，無藥可治。
    “什麼叫沒有辦法？你從沒有試過怎麼會知道！！”門外傳來一陣女人近乎歇斯底裏的尖叫。
    “我試過，真的。我一直以為隻要能讓自己喜歡上你我就能忘了晨，可是我錯了，我喜歡……我愛她，就像是得了絕症，早已無藥可治。”
    賓白，原來你也病了，和我一樣，無藥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