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很久以後，隔窗聽雨，或夜深霜重，抑或是登樓撫琴，十指丹蔻，她總能記起那一刻日影斑駁，他輕搖折扇，小心翼翼念出的那句——“有女同車，顏如舜華。”
    那一刻，醉人的不是景，是她。
    （一）一眸驚，流光瀲灩
    金鑲鳳冠，三重嫁衣，鏤空耳墜……
    新娘叩了第一回首。
    腰間的金鈴清脆，響了第一聲。
    門外，寒風落葉，皆已向晚。
    三月的天，鶯飛草長。
    綠波微漾，輕搖的船槳打碎一片流光。
    筆尖點了上好的墨，不過須臾，眼前的青山碧水便躍然於案上的宣紙。再抬頭，船頭斯人獨立，是萬綠叢中的唯一一抹紅。筆觸朱砂，手腕微轉，墨色之中亦暈開了一抹亮麗。
    女子回頭，看見了他，亦看見了紙上的水墨畫。
    她輕笑道：“公子在搖晃的船中也能作畫？”
    他微微顫了手指，隻道：“塗鴉之作，見笑了。隻是未經允許便把姑娘畫了進去，還望姑娘見諒。”
    “無妨。是公子太過自謙了。”
    接下來短暫的水程，兩人很自然地交談了幾句。
    她說她第一次來江南。江南果真是美。
    他笑：“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
    她勾唇，梨渦淺笑，注滿了陽光的明媚，竟讓人目不能逼視。
    他在心裏小心翼翼地改了一句詩——有女同“船”，顏如舜華。
    初見。船上偶然的相逢。無關愛恨，無關思念。隻有一點驚喜，若不再見，便如水麵上的漣漪一點，短暫的美好後便遁入無聲。
    第二次相遇。畫舫變成了戲台，當日的素顏，換成了今日的紅妝。
    她在台上。他在台下。
    她輕輕吟唱，時而嬌憨讓人莞爾，時而淒婉催人淚下。
    他驚訝於她的嗓音。但心裏到底歎惋。——那樣的女子，本不應該染上一點風塵。
    戲散後，他去後台找了她。
    誰料，初見時的漣漪，自此一擊，而起千層浪。
    “姑娘這樣淡雅的姑娘，如此做法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還望姑娘開口，舒某定當傾盡全力幫忙。”他拱手道。神色誠懇。
    她淡淡一笑，搖頭，拒絕。
    他離開。黯然。
    他到底還是時常去聽戲。
    一出戲，一壺茶，一個下午。
    嘈嘈切切的琴聲，溫潤婉轉的歌聲，都深深淺淺刻在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