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PART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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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6
(1)
我捂著左臉停下來,那裏蜿蜒著一條長長的傷疤,淌著血,落在我手心裏。
在我的對麵,第二輕與端木痛苦地按著胸口,由於心跳負荷而吐出血來。
-勝負已分。
我一式[疾風]飛快地奔了出去,即便鮮血掩住我的視線,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叫我,不遠處的觀眾席一陣騷動。
那些都像是離我很遠了的聲響。
那樣破綻百出的招式,除了給人留下自殺的縫隙還有什麼呢。
-近在咫尺。
“櫻!”
—我收回招式停在了原地,端木擋在第二輕前麵表情複雜。
距離:一米。
我看著東方銘江,然後舉起了左手。
“我認輸。”
-我選擇敗。
我撐著受傷流血的身子,顧不上其他人便往外走。我聽到全場的嘩然,聽到了端木止風的高度評價…—就如那夜東方葵一樣。
嗬,果然是師徒呢。
我回過頭,又很快的離開。
-我要逃。
(2)
我獨自坐在華真小學的秋千上,傷口還在淌血。好在是晚上,所以不會有誰看到。
-我很不安。
我想起了K•C之夜之前那些隱隱的暗示,還有他和她有些微妙的表情。我將臉埋在手裏,傷悲和鮮血一起湧出來。我想起許多,想起[父母],想起3D,也想起愛情。
-我忽然就覺得我的人生簡直一塌糊塗。
我多想一個人活在這世界上,就我一個人,誰都不要。這樣我就不用為了別人的期待和牽絆而自以為是地活下去。
-我以為我是誰,但是我卻誰都不是。
知道了真相之後,就愈加的悲慘。
“東方櫻。”
我沒有抬頭,端木在我麵前有些失控。“你怎麼就這麼跑出來了?你的傷口還在流血你看不見嗎?”
我抬起頭看向他,他的雙眼紅腫,讓我更加緊張。我喉嚨嘶啞地說道,“端木淵,你可不可以理智一點?!”
“理智?!哈哈哈你讓我怎麼能理智?!”端木忽然暴怒,表情變得瘋狂而可怕。“你不要告訴我你一點都沒有察覺到!訓練也好,你的生日也罷,就連今晚的K•C之夜…這麼多年難道你就不知道我!……”
“不要說!”我一步步後退,端木一臉瘋狂。“端木你不要說!我求你了不要說!!…”
“我喜歡你!東方櫻我喜歡你!”端木幾近瘋狂地吼出這句話,我蹲在地上無言,眼淚流了一臉。“我喜歡你,喜歡了好多年。我喜歡你,從很久很久之前我就開始喜歡你!”
“端木!…你住口!!”我哽咽地嘶吼,幾乎都要崩潰。“為了彼此!而非愛情!端木紙鳶,我們是朋友!我,你,還有麥輕。…我們要生死相隨的!…你不能這樣對待她…”
“那你又怎能這樣對待我?!”端木的眼眶有些紅,他的表情扭曲到了極致。“東方櫻,為了彼此,為了生死相隨。但是你明知道QUEEN隻有你才配得上!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和你並肩戰鬥!我後悔你知道嗎?!我最大的錯誤就是和她在一起!”
“端木…”我說不出話,淚水大滴大滴地砸下來。“我們可以並肩戰鬥啊…我們是朋友…那不是比愛情更長久……”我努力站起來,腦袋有些暈眩。“端木…我有淺原…但是我們擁有的友情是我和他所沒有的,你……”
“東方櫻!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折磨我!!”他的吼聲中漸漸帶了些哭腔,他的胸腔裏發出嗚嗚的聲響。“我先認識你,你卻愛江城。我等你到現在,你又和顧齊一起把麥侗樂推給我!”
“什麼CRETAIN,CLOWN都去見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K•C之夜上想與我們同歸於盡!你不就是不想我和第二輕用那式[連理]然後讓所有人看出我和她不默契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就連麥侗樂她自己都知道!她也知道她什麼都不是!”
“不要再說了!!我…麥輕?!”我看見麥輕一臉蒼白地站在端木身後,驚愕地說不出話。端木轉過身,也瞬時不能言語。我們三人就這樣在夜裏僵持著,大雨湮滅了一切。
我舐了舐幹澀的唇,開口叫她。“麥輕…”然後便說不下去。我看著我們三人的血和雨水融合在一起,然後在我們中間積成一個淡紅色的小水窪。
她不說話。
她站在雨中,兀自地顫抖,淚水無聲無息地順著她的臉頰流進衣領。我緊握拳,指尖發白。隻希望下一刻她能允許我將自己痛打一場。
-我如此心疼她。
我還記得麥輕最怕水,就算是雨水。小時候她曾失足摔進水塘,被救起之後,她抱著我哭了許久。她說被水包圍的感覺令人窒息,那些水像繩索纏住她的四肢。她一直被往下拽,深深地,拽到最深最深的邊緣。
-就像死了。
“侗樂…”
“閉嘴。”
她如此輕柔地打斷了端木的話,端木不再說話,滿臉愧疚。
我多想抱緊她。
我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見到麥輕,她載著一身榮光,向我伸出手。
我想起那些日子我們一直結伴同行,一起被人打,再一起打別人。我想起我第一次開口說話是因為想保護麥輕,她並非惡毒自私的女孩。她打那個女生,是出於想要保護我的心。她打了那女生一耳光之後,我分明看見她在顫抖。
-我多想抱緊她。
然而她如今,卻帶著一身狼狽。淌著血,在雨中流淚。她抱緊自己,用盡全力。然後蹲在雨中,放聲大哭。
我想跑過去,我想抱緊她。
然而我卻和端木一樣,什麼都說不出口,仍是站在原地。
我看她流淚,看她流血,看她抱緊自己然後將自己掏空,看她在雨中幾近窒息。
最後,不知過了多久,她站起來,然後定第地看著我和端木。
-終於來了麼,最後的時刻。
我和端木看著她,期望她說些什麼。
但她隻是抹去了眼淚和雨水,她的手上鮮血還在流。
“再見。”
她轉過身,然後一步一步地走遠,走著走著,她忽然就開始瘋狂地奔跑。——她肯定又流淚了,我們知道的。畢竟認識十年,她瘋狂奔跑的樣子,她的鞋在雨中打滑又摔倒的樣子,她有些悲哀瘋狂的樣子……再見,再見什麼。友情再見,愛情再見。
“麥輕!”我終於無法抑製地叫出了聲。“麥輕!麥輕!”
她的背影一顫,然後我聽到她嘶啞地吼出了一個字:“滾!”
“蘇櫻木,我滾!”
麥輕很快就跑離了我們的視線,我看見端木也開始跑起來,然後我聽到自己一聲驚呼,身子並在那一刹那倒在了地上。
模糊。
(3)
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白茫。
我看見端木站在我床頭,一邊的顧齊見我醒了驚喜萬分。他抓過我的手,輕聲說道:“櫻,你還好麼?”
在他溫柔的注視下,我的眼淚滾燙。
-他什麼都不知道。
端木沉默了許久,最後說。“醫生說你是因為傷口以及貧血造成的昏厥,沒有大礙。”
“醫生還說你受了刺激。”顧齊見我要坐起來便幫我墊高了枕頭,端木在一邊紅著眼,雙眼滿是血絲。“要你好好休息…過一兩天才能出院。”
“不要,我不要住院。”我埋在顧齊的懷裏,身子止不住地顫抖。“我要回家。”
顧齊拍著我的後背帶些寵溺。“好,過會我就去辦出院手續。”
端木的眼神裏夾雜著痛苦,他看了我們許久,然後一言不發地望向了窗外。
已是天明,雨水過後地麵還帶些潮濕。
他就一直站在那,直到護士敲門給我換鹽水瓶。
“東方,我走了。”端木開口,喉嚨依舊嘶啞。“…我去找她。”
我始終一言不發。
端木離開病房後,東方葵又走了進來。
他有些疲倦,眼裏帶了些心疼。然後他轉身對顧齊說道,“我能和櫻單獨談談麼?”
顧齊點點頭,對我笑了笑,然後走出去帶上了門。
病房裏隻剩下我和東方葵。
他坐在剛才顧齊坐的那把椅子上,揉了揉眼睛,顯然一夜未睡。“我都知道了。”
“…師傅…”
“櫻,對不起。”他捂著臉,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如果我知道你原本要選的是CLOWN……”
-他還是個孩子,他也知道那有多殘忍。
“…不錯,我原本是想選CLOWN的。”-這樣就不會有人看出麥輕和端木並不默契,畢竟人言可畏。隻是所有人都認定,我會自負地要當QUEEN。“但是現在…多說無用。”
“…端木止風和第二舟也知道了。”東方葵滿臉疲倦。“我們擔心的是,第二輕與第二舟太像,此事過後,她可能會做傻事…”他閉上眼有些不忍。“…我們一直都沒有找到她。”
“她不會有事的對不對?”我有些失神地喃喃。“她的房子找過沒有?華真公園呢?南郡?PUB?…會不會你們沒留神所以…華真小學呢?她會不會回桑城那去了?……”“櫻,你就別操心了。”東方葵站起身準備走,“…這件事我們會處理的。”
“…櫻。”他握住門把手,忽然停住。“…我能相信你對端木淵沒有友情之外的感情嗎?”
我一愣。
“隻是朋友。”
從來如此。
東方葵歎了口氣,關上了門。
(4)
出院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做噩夢。
我經常夢見麥輕那天晚上,在大雨中奔跑的樣子。
-跑著跑著,她就不見了。
她真的消失了,從我們的生活中。她沒有再去學校,一直到期末考試她都沒有出現。她的房子也早就退掉,手機也成了空號。
-她好像人間蒸發了。
端木和師傅他們一直在尋找,顧齊也大概知道了那夜發生的事。我總是在半夜被噩夢驚醒的時候,哭著喊顧齊的名字。然後他便心疼地攬我入懷。
學期末的那天,我在教室裏整理書本。角落裏有幾個男生談笑著,其中有幾個外班的男生,漸漸的聲音大了起來。“百世彙那邊又開了家新的酒吧,七號。好像還蠻爽的,有新玩意,去不去玩玩?”
另一個男生反駁道,“爽是爽,你進得去?七號可是會員製,玩的可都是人民幣……”“哈,哥幾個是不信我了是不?”那男生得意的炫耀讓人有些作嘔,我正想離開,就聽見了他說起一個熟悉的名字。“我告訴你們,知道239班那個麥侗樂吧?就是那級花。我就說她怎麼一個多月都沒來過學校了,原來…哈哈,那間酒吧還是她告訴我的。哥要是沒個中間人,能說出這話嗎?有我們的級花姐姐罩,包管你爽的天上地下哈哈哈……”
我如五雷轟頂,丟開書包衝了過去。“你剛剛說什麼?!239班的麥侗樂?!她在哪?!”
男生看著我一臉痞相,“呦呦,我說誰呢。我們級花身邊的小綠草啊。我說,你怎麼也不一起去賣啊?如果沒人捧場的話,哥哥們可以來幫幫你……”
我抓起一邊課桌上的文具全砸在了那個男生的頭上,然後不等他還手就衝出了教室。我拿出手機打給端木,告訴他麥輕在百樂門的七號酒吧。我想他們很快就會過去,然後終於可以,找到她。
-而我,我還無法麵對她。
我回到家,顧齊幫我開了門。他看著我,然後說,“哭了?”
我吸了吸鼻子,悶悶地說。“沒有。”
他歎了一口氣,然後抱著我,在我耳邊輕聲說。“傻瓜。”
然後漸漸漸漸,我的視線就模糊起來。
(5)
我看見了麥輕。
她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裙,笑著對我揮手。她叫我,[阿櫻,阿櫻。]她說,[阿櫻,你看,你看我,好多水喔。]
我說,[麥輕,你不是最討厭水嗎?你怎麼在這?我們找了你好久。]
然後我便看見她的臉扭曲起來,她有些淒厲地叫道,[可是我也最討厭你了啊……]
說著說著,她便轉過身開始放肆地奔跑。
她奔跑了許久,這次並沒有不見,而是越來越清晰。我看見她在我麵前停下,然後她說,[悔之晚矣。]
我看見她站在了欄杆上,腳下是洶湧的護城河。我著急地叫著喊著,可是她隻是冷笑一聲,然後對我說,[但是我更討厭你啊。]
她轉身躍了下去,然後消失成一個小點。
我叫不出聲,於是我也開始奔跑。我躍進水中,但是我找不到她。
[阿櫻,我好害怕。]
[阿櫻,我快要窒息了。]
[阿櫻,阿櫻……]
“不!”
我醒過來,枕頭濕成一片,顧齊不在,床頭的鍾顯示現在是淩晨2點。
-我又作噩夢了。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端木。我接通電話,揚聲器傳來那邊嘈雜的聲響。“喂…端木?怎麼樣,你們找到麥輕了嗎?”
“東方,你聽我說…”端木的語氣有些奇怪,他忽然哽咽。“…侗樂被人玷汙後跳了護城河…等我們趕到她已經……”
我腦子“轟”的一下,忽然什麼都聽不見了。
-悔之晚矣。
後悔什麼呢?
你是後悔和他在一起。
—還是和我們。
生死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