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誰的懷念留得住歲月 第三十九章 水過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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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藥過後,孫清就醒了,也不說話,就兩行眼淚在臉上淌著。柳歲歲也不好問她發生什麼事。任何一個女人在這個時候都需要有人陪在身邊,就算是不開口不說一句話。
但是看到早上送過來的飯菜還完好的擺在原處,柳歲歲還是忍不住說:“多少吃上一點啊,這樣下去身子遲早受不了。”
她卻詭譎地笑起來:“死了好,一了百了。”
柳歲歲板著臉問:“你想死?”
她有氣無力地說:“與你無關。”
柳歲歲笑起來:“確實,你死了也跟我沒關係。但是在這前,我希望你能先把我墊付手術費和後續治療費還給我。”
她攥著那幾張醫療單據,不再那麼倔強,臉色依然不好:“給我些時間,我現在沒那麼多錢。”柳歲歲是知道的,孫清這個人很愛自己的麵子,她不會允許自己欠任何人一丁點東西。在這一點上麵,她們很相似。
柳歲歲把新帶來的熱的飯菜給她:“吃點吧,身子垮了,我的錢怎麼辦?”她拿起了筷子,吃得很慢,好像是吞咽著世界上最難以下咽的食物。
一連五天,柳歲歲都在廚房裏忙進忙出,她找了一些流產後的食譜,仔細地研究著。宋揚走進廚房:“你最近好像總是吃不夠,是不是讓張嫂多做些?”她正好掀開了蓋子,一陣清香的氣味撲鼻而來:“不是我吃的,一個朋友住院了,這個是給她的。”宋揚還是站在那,雙臂交叉著,右手的兩隻手指不停地在衣服上彈跳著:“聽扣扣說,前幾天你打過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嗎?”
他現在才來問發生什麼事,可惜時過境遷,她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何苦再多一個人煩惱:“其實也沒什麼事。”孫清因為得到充分的營養和休息,臉色逐漸紅潤起來。一度她以為孫清的孩子是陳彙的,後來才知道孫清和陳彙早就橋歸橋路歸路,所以孩子的父親另有其人。既然孫清不願意提起,她也不再過問。
她知道做一個人流手術,不會超過一千元。然而一個女人在這個過程中花去的不僅僅是價錢,花去的還有她們的身體健康,更花光了她們對愛情的美好憧憬。更何況孫清並不願意做這個引產手術,她流產前遭遇了暴力對待,她不敢想象,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對一個為自己懷孕的女人下此毒手。孫清那痛苦的眼神,讓柳歲歲相信她是愛著那個人的。
柳歲歲專注地看著火,轉身的時候,發現他還沒走:“還有事嗎?”宋揚收起笑意:“歲歲,難道我們之間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了嗎?”她閉著眼無言以對,這不是他想要的嗎?
他歎了口氣:“算了,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冷靜冷靜吧,過兩天我陪扣扣回美國做治療。”
他走了之後,她才打開拎起衣袖自來水開關衝洗手肘被燙傷的紅腫,眼淚掉在水流裏進入了下水道,提醒著她眼淚是貧賤的,跟臭水溝裏的水沒兩樣,也是可以混在一起的。
孫清漸漸地跟她說起話來,開頭給她的第一句話是:“你別太自作多情,我隻是無聊得慌,才跟你說說話。”她給孫清盛好湯,坐在病床邊保持一貫的笑容。
孫清說:“其實,我挺羨慕你的。”柳歲歲不明白的笑著,孫清沒好氣地說:“你這樣笑著很難看,知道不?跟個怨婦沒兩樣,宋揚對你還不夠好嗎?”
柳歲歲給自己倒了杯開水,握在手裏:“你也可以找一個愛你的人啊。”
孫清頓然升起一種無力感:“好男人不屬於我。”她不是抱怨這個世界沒有好男人,而是有好的男人又怎樣,不屬於自己的,再好也沒用。
水杯裏的開水開始轉涼,她手中冰冷的溫度占了上峰,所有的人都認為她是美麗的灰姑娘遇上溫柔體貼的王子,她自己也以為這段婚姻會是一個好的開始,像一場被觀眾熱捧的戲劇,在開場不久後卻因主角的提前退場不得不接受夭折的結局。
小王子死之前,心中念念不忘的是他的玫瑰花,可是他始終沒有回到屬於他的星球,也許在他不在的那段時間,失去照料的玫瑰花早已枯萎。人在追求的時候,得到和失去總是同時存在的。如果說玫瑰花代表的是愛情,那麼從小王子出發的那天開始,他就失去了他的愛情,而他卻在走過巫山,跨過滄海以後才明白他追求的一切其實不過是一開始他所擁有的,最讓他崩潰的是這一切都是他自己親手舍去。
然而,她並不願意成為那孤獨的玫瑰花,也不希望他成為她的小王子。
昏暗裏透出了亮光,一雙冰涼的手拍著她的臉,呼喚聲如此熟悉,一聲又一聲,她睜開眼,看到那個人穿著酒紅色的襯衫,在夢裏哽咽著的淚水在此時毫無顧忌地滑落。她說了什麼,陳律側著耳朵去聽她的話,她在說:“為什麼不是你?”
他一直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為她抹去不斷流出的淚水,為她扶正不斷下墜的心,直到她哭累了,熟睡過去,她知道,他仍然沒有離去。
他的臉色也不太好,右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傷口,那是他拚盡渾身力氣將她拉到自己身邊的獎勵,為了不讓她察覺,他甚至拒絕了包紮,隻是做了處理,打了破傷風針。他明明知道,就是不那麼做,用不了多久保全也會將她安全地救出,可是他做不到讓她在那裏多呆一刻,那對他來說是一種無法容忍的煎熬。
宋揚為胡扣蓋好被子,輕手輕腳地拉上門走出去。大廳裏坐在沙發上的宋媽媽問道:“睡了?”宋揚坐下去:“媽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宋媽媽拉著他的手:“揚揚,媽老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管不著。”宋揚反握著母親的手:“媽,有什麼話你盡管說。”宋媽媽歎了一口氣:“我說的是歲歲,你這一走就是六年,這六年裏她過得不好啊,要是你不想繼續,就放了她吧。”宋揚抽回自己的手:“媽,不可能。”他做不到,在一個沒有她的地方存活,這六年來生不如死的日子已然驗證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