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歲歲拉起被子在臉上胡亂擦了幾下，逐漸冷靜下來，回頭就看見櫃子上放著一盆水，她拾起地上的衣服，聞到一陣餿味，扯著頭發企圖緩解因宿醉的頭痛，她到底是嫩了點，以為可以借著一股狂熱的勁頭去戀去愛，這段戀情開始得莫名其妙，柳歲歲，你不是十幾歲的孩子，怎麼那麼糊塗。
    她翻著手機裏的短信，仿佛程鬆就笑著站在她麵前，溫柔地揉著她的頭發，歲歲，知道嗎？你是我一輩子的寶貝，我得藏著掖著，唯恐下一秒鍾會丟失了你。
    程鬆，程鬆，我想你了。那個寒冷的夜晚，她躲在房裏，外邊鵝毛般的大雪飄著，玻璃窗外可以看到地麵上疊了厚厚的一層，一條細細的電話線連接著她思念的盡頭，她最思念的聲音，他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回應：“喂？”她日思夜想的聲音，明明有一大堆話卻卡在那窄窄的瓶頸，她隻好怔怔地抽著不斷冒出的鼻水。程鬆抓緊了電話：“歲歲，怎麼了，哭了？”
    她捏著鼻子：“沒，感冒了。”她可以清晰地聽到程鬆的呼吸，就這麼聽著，她都覺得很滿足，他鬆了口氣：“傻瓜，這麼晚還不睡。”她一屁股坐在枕頭上，抱著被子像吃了興奮劑似的：“程鬆，程鬆，我想你了。”她仿佛能感覺到他在另一邊露出的溫暖的笑容：“我的寶貝想我那是天經地義的。”頓了一下，他又補充：“我也想你，乖寶貝。”兩人便開始搜腸掛肚地說起過年串門子的情況，唧唧呱呱也不知道說了多久。
    除夕的煙火還在盛放，她已經困得快睜不開眼：“程鬆，我好困啊。”他嘖了聲：“困了就睡吧。”她在床上滾來滾去：“我不要，我要聽催眠曲。”他為難起來：“現在唱？我爸媽都睡啦。”她耍起賴：“你不唱我就不睡。”他隻好把電話拖到被窩裏問她：“想聽什麼？”她得意起來：“我要聽情歌。”
    她還沒忘記他們從年尾唱到了年頭，為什麼還沒忘記，她頹然地想做些什麼去發泄。
    宋揚剛到樓下，心裏一陣發慌，忍不住又回到樓上，手放在空中很久卻不敢開門，他承認害怕她一氣之下就離開，在他違反她的規矩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打開門，卻見她換好幹淨的衣服，正趴在地上玩迷宮圖，仰起頭看了自己一眼：“回來啦。”他回應的聲音低不可聞，她低下頭接著畫線，雜誌畫得密密麻麻全是鉛筆線條，她何嚐不是想找一條能到達終點的路。
    看了好一會，他像是無聊透頂，扯過雜誌，飛快地畫了一條線：“這不就是嗎，明明路就在眼前。”柳歲歲盯著那條流暢的線，有些啞然，兩手托著空氣訕訕地說：“沒辦法，我不善於玩這種遊戲。”但是喜歡玩，像是拚圖她要拚很久才能看出輪廓，在別人看來是很費勁的事情，她不過是享受那個找尋的過程罷了。
    柳歲歲把雜誌放回原來的位置：“你送我回去吧，這裏打車不方便，陳彙辦事的效率很高，赫敏給我電話說房子找到了，晚上要回去打包。”她還是作了解釋，免得他以為自己生氣，她出了名一向脾氣好的。
    她觸著電梯裏模糊的鏡麵，有些涼，這兩個月的上上下下讓她有了熟悉感。他跟車庫的保安打了聲招呼，車卡就升了上去，車子順利地開了出來，車卡又緩緩落回原來的位置，遵循了慣性定理。
    她忘記了這輛車究竟載過她幾次，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吧，車頭脫漆的地方昭示著主人的大意。她打開了後車門，他仍然很認真地轉著方向盤，她似是不經意地喚了聲：“宋揚。”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嗯，你想說什麼？我聽著。”
    她望向外邊一閃而過的梧桐樹：“你進步很快。”她整理抽屜的時候看見他的試卷，前幾張隻寫了選擇，最後一張寫得滿滿的，分數近乎滿分，“我想你不需要補習。”
    “那是因為有你在，我才進步得那麼快。”他的聲音帶了一絲焦急。
    她撇著嘴笑，這種騙小孩子的話，如果不是看到那個分數，沒準她還真會上當，她還是拋出了正話：“下個月我要和導師去北京實習，你也快高三了，認真點準備高考吧。”
    宋揚瞪著倒後鏡裏在笑的人：“你套我的話。”她從包裏抽出那張分數極高的卷子扔給他：“要不是統考卷的話，想來你也不會認真去做。”他有些心虛：“不這樣的話，你就不理我了。”
    她是把他想的太簡單了，一直以為他隻是個孩子，不成熟而且任性，除此之外沒別的長處，沒想到他還有些小聰明，就是沒用在正途上：“你該想想高考和高考以後的事情，比如你要考什麼大學，而不是想著怎麼算計你的女朋友。”
    他略略驚喜了一番：“我要考K大，然後和你結婚生孩子。”她嗆了一口空氣，咳了幾下：“你腦子怎麼老想那種事。”他卻正經起來：“我什麼也沒想，再說了，結婚生孩子是所有人都要經曆的。”她在心裏罵他不知羞，這一次她沒有給他讚不讚同的話，隻是提醒他：“那是你的人生，不用跟著我的步伐。”
    他停下車：“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她鬆開安全帶：“差不多三個月吧，反正你也要補課，我們就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吧。”見她要下車抓緊時間問：“那什麼時候走？我去送你。”
    她想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七月二號。”他叫起來：“那不就是下個星期，你到現在才跟我說。”她看了看周圍，還好大多數學生都回家去了：“你根本就沒給我說的機會。”每次要開口，他就說等一下，等一下之後就變成親熱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