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過神的時候，天早已大亮，她傻傻地看著手機裏的電話簿一整個晚上，發覺竟然沒有人可以傾訴，她自嘲地笑起來，轉念又想，這樣的事情她怎麼說得出口，說她和自己補習的學生發生了關係嗎，然後說了之後呢？
    她眼前一片茫然，枉她自問從未虧欠過任何人，向來潔身自愛，就算如此，還是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忽然覺得自己好髒，渾身不適，不住地用手去抓身上的皮膚，直到發紅，她才抱著頭埋在被子裏，她真的恨不得把一切都撕裂，她想過要把他告上法庭，可是那又怎樣，現在她隻能恨自己做得不夠好，一開始就不該讓他進宿舍。
    冷靜下來後，她洗了把臉收拾好挎包，學還是要上，生活還是要過，就讓她暫時忽略這件事情吧。
    柳歲歲到階梯教室的時候，隻有稀稀疏疏的幾個同學，她今天上的是人力資源，教授是一個嚴肅的小老頭，他經常講題外話，有很多事情從他嘴裏說出來都成了頗具意味的冷笑話，卻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教得很好，每次聽他的課，她都會不自覺地陷進他創造的課堂氛圍，更多時候她會覺得那是人生的課堂。她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是第一次上他的課，那天他穿著粉色的條形襯衫，兩條眉毛的尾端往下垂，很是哀怨，像整日嘮叨的諫官。
    他說，同學們，我教學教了30年，每年都有學生回來看我，可是我總是說不出他們的名字，他們總是埋怨我，我說幸好我是把你們給忘了，不然我怎麼去記住下一屆的學生。他說得很誠懇，有時候會讓人覺得他更像是一個曆史老師，他經常懷念過去事物，可是他又很現實，他對所有學生說了一句很受用的話，人隻看結果不看過程，他說學經濟管理也是學怎麼去管理自己，不管你走的路多辛苦，人家看到的隻有成功那刹那的你。
    隻是此時，能點亮她人生的明燈火折子沉進了深不見底的潭水，她站在岸上看著，不敢奮不顧身地跳下去，所以她隻能繼續摸黑前進。
    教授一出門，鈴聲便大響，他的時間總是掐得很準。
    宋真一上來就拉她要去吃午飯，她耳邊響起那沉重的呼吸，一時驚慌竟把宋真推倒在地上，她捶著腦袋給宋真道歉，宋真摸著她的頭發：“怎麼了，今天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柳歲歲搖了搖頭：“我沒事，昨晚沒睡好。”不自然地避開宋真，她那明晃晃的眼睛跟柳歲歲不想見到的人驚人地相似，她怎麼忘了，他們是堂姐弟。
    宋真卻毫無察覺她的小動作，仍像往常一樣親近地搭著著她的肩：“呃，歲歲，有件事我想跟你打個商量。”柳歲歲努力地使自己鎮定下來：“什麼事？”宋真打了下鋪墊：“那個，上次你不是給我堂弟補習麼，就沒見過他認真上課，歲歲，你能不能？。。。”她試探性地問著。柳歲歲咬緊牙：“不能，我就算死也不想再見到他。”宋真見柳歲歲的態度，知道家教的事情是沒可能了，又怕因為這事壞了兩人的感情，忙打起哈哈：“歲歲，我就問問，你別那麼激動。”
    柳歲歲背過身，內心一陣苦澀。
    宋真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心血來潮：“其實，宋揚也不是那麼壞，他隻是從小被慣得脾氣有點差。”大概是不願意歲歲將他看得太壞，畢竟他還是自己的弟弟。
    柳歲歲皺著眉：“宋真，別跟我說宋揚行不，他就算死了也不關我的事。”她像隻警惕的刺蝟，豎起了身上的刺抵抗一切有關宋揚這個名字的信息。
    宋真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歲歲，你怎麼這麼說話呢，就算他脾氣壞，你也不能這麼說啊。”
    柳歲歲捏緊衣角：“那要我怎麼說，還是，要我配合你一起歌頌你那美好的弟弟。”她努力讓自己不去看一臉愕然的宋真，飛快地跑出了宋真的視線範圍。
    她用額頭輕輕磕著石柱，她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對宋真發脾氣，她明明知道宋真不是他。
    “歲歲。”她抬起頭，他還敢來，她這輩子都不想見到這個人。見她不回應，宋揚心知她還在生自己的氣，他也跟自己說過，現在出現不是時候，可是對她，他像是上了癮，一日不見，便難受得慌。
    他把手裏的玫瑰拿到她麵前，有些不知所措：“這個，我哥們說女孩子都喜歡花。”她甩開他的手：“我說過不想再見到你的，你來做什麼！”他就不能讓她安生嗎，一見到他，她就覺得好髒，好髒。
    宋揚心虛地哄著她：“可是我想看到你，歲歲，既然我們都那樣了，你就試試和我交往好嗎？我不會虧待你的，你說你要多少錢？”
    柳歲歲氣得渾身發抖，搶過他手裏的玫瑰，往他身上使勁地砸著：“你給我滾，滾啊。”嘴裏卻說不出其他罵人的話，宋揚一邊躲花上的刺，一邊嚐試去捉她的手，可是柳歲歲的情緒過於激動，以至於他根本無從下手，他臉上劃好幾道傷口卻仍然說：“歲歲，我是真的喜歡你。”
    她氣炸了，卻無能為力去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她扔掉花束，蹲在地上痛苦地抽泣。
    宋揚把她抱進懷裏，不知死活地接著說：“歲歲，我這卡裏還有一萬，你先拿著，還要多少跟我說。”柳歲歲終於忍不住給了他一巴掌：“宋揚，你無恥。”
    宋揚捂著臉委屈地說：“我知道一萬是少了些，可是我今天沒帶那麼多錢，你還想要多少先跟我說，我回頭拿給你，不，你跟我去拿也行。”
    聽了他的話，柳歲歲真的是又氣又想笑，她終於平靜下來，問他：“你準備給我錢？”宋揚以為她接受自己的提議，眼睛亮起來：“你要多少，我就給多少。”
    柳歲歲直笑，她撫著他紅腫的臉：“我收回我剛剛的話，你不隻是無恥，你根本就不懂得尊重人。”她真的很想再甩一巴掌，可是她不想讓自己的手變得更髒：“你幼稚到用強迫的方式證明自己是男人，然後捧著錢來補償我？”
    宋揚低著頭：“可是以前那些女人都是要錢的。。。”柳歲歲一臉嫌惡地看著他：“應該說她們隻要錢吧，你真的好成熟，你感情真昂貴，可是你讓我覺得惡心。”
    “歲歲，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弟弟，我真是看錯你了。”宋真拉起宋揚就要走，宋揚卻捉住柳歲歲的手不肯放，宋真氣急敗壞地罵他：“你要什麼女人沒有，人家都不喜歡你，你幹嘛還死皮賴臉地纏著！”宋真又轉過頭對柳歲歲說：“我告訴你柳歲歲，就算他沒有錢，我弟也不會沒有人愛，你離他遠點。”
    宋揚猛地甩開宋真的手，把柳歲歲抱得緊緊的，不容她離開：“她隻能是我的，你少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