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女子聽見馬蹄聲，霍然回頭，卻隻看見一個黑影騎著她的馬匹飛馳而去。
    也罷，原本也就不是她的馬。既然肯跟著她走，自然也會讓另一個人騎。畜生罷了。對主人都沒有感情，何況對不相幹的人。
    古清顏唇角掛著一抹冷笑，打量著四個從樹叢中鑽出來的男人。
    倏然看見她的麵容，那四個人連眼睛都直了！
    哪怕月光黯淡，隻靠著她身後明明滅滅的燈籠，也能夠看清她秀致絕佳的側臉輪廓；一雙眸子盛著清淩淩的光，即使毫無溫度，也足以讓任何男人心跳不已！
    從這個人的身上，才第一次懂得“傾國傾城”的定義！
    然而，這樣如同女神一樣的光芒，叫他們幾乎邁不開步子、眼睛一刻也不肯離開她的麵容！
    即使是在金陵的秦淮河，最最香豔浮華的地方，也沒有見過這樣美若天人的女子！
    可是他們不知道，對麵那女子隻需轉手之間，就能夠讓他們暴屍荒野。
    “這麼漂亮的姑娘啊……今日我們可有福了！”有一個卷起了袖管，咬牙道。
    另一個也淫笑道：“頭兒若是知道他放過了什麼貨色，恐怕腸子都要悔青了！”
    “誰先上？”最矮的一人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問道。語調如同饑餓的狼。
    盡管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卻一字不落地落進了古清顏耳裏。但她隻是靜靜地站著，眼神不知落在了哪裏。有時候，她甚至厭惡自己的這張臉，厭惡那些毫不掩飾的垂涎——這些豬狗一樣的人，憑什麼那這樣的目光打量她？真想剜出他們的眼珠來喂狗！
    胸腔裏積累的怒氣，在有一個人走近她對她伸出手來的時候爆發！
    古清顏瞬間出掌，想要直接擊中那人的胸口，可在半途卻放柔了手勢，隻是緩緩格擋在兩人中間，讓旁人看來好像隻是輕輕推了他一把。
    另外幾個人早就按捺不住，看見這個同伴向後踉蹌了幾步，嘴裏叫罵著一些淫邪汙穢的話語，一窩蜂地圍了上去。
    紅黑的厲芒在夜色裏一閃而過，“啪”“啪”“啪”“啪”接連四聲，暮影簫疾速撞擊在四個人的心口，簫尾沒有插入骨血，骨頭碎裂的聲音沉悶而清晰地響起來，又似乎又低沉的簫音如嗚咽……
    那四人尚未來得及發出痛苦的叫喊，身子就輕飄飄地飛出了很遠！
    一人落入水中，肥胖的身軀濺起巨大的水花；一人後背撞在一棵粗壯的樹幹上，留下一道殷紅；一人無聲無息地委頓在蘆葦蕩裏；還有一個，或許是落在了石頭上，竟然發出了與金屬交擊的金石之聲？
    有佩劍？
    江湖人？
    古清顏微微疑惑，忽然看見了她最先推開的那人。
    被她手掌拂中，絲毫未見血，卻髒腑全然破裂，那人蜷縮在地上，一口接一口地嘔出血來。
    她走過來，用暮影簫指住他，吐出一句問話：“你們是什麼人？”
    仿佛此時才看清她的武器，那人垂死的眼睛裏盡是震驚：“暮……暮影簫？你是雨嘯堂的……顏姑娘？”
    “既然知道，就從實招來。”雨嘯堂的女領主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人的鮮血逐漸染紅了地麵，她卻一點兒也沒有動容。
    “屬下……屬下也是雨嘯堂的人啊。”氣息急促，每一下呼吸胸肺都是劇烈的疼痛，然而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竟然有些得意。
    古清顏皺眉，心知必然有異，將一隻腳踏在他的左腿上，緩緩發力碾碎了他的膝蓋骨，髕骨咯吱咯吱的碎裂聲聽來令人作嘔：“你們綁架的那人是誰？誰命你們做這件事的？”
    “哈……那是……人、人質。”巨大的痛苦讓他皺緊了眉，卻沒有喊出來，“顏、顏姑娘，與其在此處浪費……時間，不如……不如、趕緊回去看看……”
    頭一歪，那人嘴角的血跡已經有些幹涸，徹底斷了氣息。
    堇衣的女子嫌惡地將屍體踢開，移步向長安城的方向走去。
    【屬下……屬下也是雨嘯堂的人啊。】
    【……與其在此浪費……時間，不如……不如、趕緊回去看看……】
    那人瀕死時詭異的笑意和暗藏深意的兩句話，忽然像一道雷電般擊中了女子！
    他是什麼意思？
    古清顏回到其中一具屍體旁邊，翻過他的身體——果然有一柄佩劍！青鋼淬火，拿在手中的趁手長度也如此熟悉！
    她趕緊將它抽出劍鞘，憑借著習武之人過人的目力，在尖端一下一寸五分之處，果然刻有三個小小的字！古清顏的手指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觸到了那字跡，果然是“雨嘯堂”三字！翻過劍柄，又有一個同樣大小的“南”字。
    那是南方分堂專門鑄的劍，與長安總堂是一樣的規製。
    是淩唯的人！
    難道說，在這個秦問弦和她都不在堂中的夜晚，淩唯竟然對總堂發起了突然襲擊！
    還有……那個人質、究竟是什麼人，竟然如此重要，讓淩唯如此自信，可以要挾到雨嘯堂的主人？要知道，按照秦問弦的性子，如果阻礙在了他的霸主之路上，什麼人他都不會顧惜！何況……還是個女子……
    心裏有一點說不出的滋味。
    無論如何，她必須趕緊趕回堂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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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嘯堂的女領主不知道，早在一炷香之前，留香閣那一間小小的雅座中就已經劍拔弩張！
    十位下屬都被莫欽屏退在門外。其中那個麵貌清秀的年輕“道士”，從看見秦問弦開始，眼中就滿是壓抑的悲憤，此時盡是不甘的神色，幾乎要將下嘴唇咬出血來。
    武當派的掌門人深深地看了這個女扮男裝的人一眼，示意她沉住氣。
    少女眼眶中似有淚水，終是低下頭去。
    闔上雕著竹林七賢軼事圖的門，繞過畫著梅蘭竹菊的一聯四扇屏風，莫欽在黑衣公子的對麵坐下來。此時他才發現，麵前的碗筷是動過的，杯中也有未喝完的半盅酒，這說明，在他來之前，這個位子上曾經還坐著一個人……
    會是她麼？
    難道、她不願意見到他，所以就先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