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伴君側 第三十三章 緣來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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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敏規規矩矩地在紙上寫了幾個字,身旁站著掌櫃的和黃先生。瞅見季敏那手漂亮的蠅頭小楷,掌櫃的嗯了一聲,“就依老先生的意思吧。”
就這樣,季敏不用再跟一群苦哈哈的粗人混在一起,謀到一個輕鬆又體麵的活兒。
其實季敏一天隻在鋪子裏待半天,剩下半天還是要回園子裏做小丫鬟,她對柳如卿隻說是爹娘病了,需要人照顧,這個時候,她實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來解釋。
柳如卿也不多問,便答應了。
“小子,這麼好的條件,有沒有想過去考舉子?”黃先生拿著季敏謄寫的賬本在陽光底下舉的有一尺遠,也隻勉強看個大概。
“家裏窮,沒念成書。”季敏手裏攥著一塊厚玻璃,沾著水在磨石上打磨。這玻璃是她偷偷從莫如風那屋裏拿的,第一天來鋪子的時候,她便一眼瞅見他屋裏架子上擺著一口精美的座鍾,座鍾外麵還罩了一個玻璃罩。季敏不奇怪莫如風的屋裏會有這麼現代的東西,他是商人,走南闖北漂洋過海的,能弄到也不稀奇。她隻是奇怪,怎麼沒在他書房擺一個,而是放在鋪子裏呢?
“嗬嗬,這一手好字,說你沒念成書,誰信啊?”黃先生將賬本背在身後,俯身打量季敏,“有難處,不說也就不說了。在櫃上好好幹,你還小,總有出頭之日的。”
季敏甜甜一笑,“嗯!”
黃先生打心眼裏喜歡季敏,因為她聰明,什麼東西一教就會,沒幾天,整個鋪子裏的貨物她都熟悉過來,提起哪樣東西,張口就能說出數量跟放置位置。黃先生對這個徒弟很滿意。
過了幾天,季敏把一副眼鏡擱在了黃先生桌子上。黃先生拿起了瞅了瞅,“這是啥?”兩個透明的圓片用跟粗銅絲連在一起,兩邊兒還伸出兩根腿,前端彎個彎,樣子古怪極了。
“眼鏡,給您用的,您戴上就能看清字了。”這是她讓鄭老三幫著一起完成的,鄭老三會鋦活,很巧妙地在季敏磨好的玻璃片上鑽了四個眼兒,用銅絲穿好,就變成一副簡易的眼鏡。度數不可知,眼鏡腿兒也不可以折疊,但總是可以用的吧?
黃先生摩挲著玻璃片,眼睛濕潤了,“你這小子,不好好幹活,淨瞎琢磨……”
“我沒事兒時弄的,您還沒老到幹不動活兒的程度,我給您做了工具,就不會有推脫不幹活的借口了。”季敏把賬本推到黃先生麵前,轉身離開庫房。
轉眼要入冬,季敏垂手站在屋裏,眼睛盯著架子上那個精美的木匣子出神——那裏麵該不會是那座鍾吧?
“那都是托你的福吧?”莫如風低頭看賬本,卻知道季敏在意的東西。
“什麼?”
“是你把那上麵的罩子拿走了?”
“你留著也沒用。”
“你拿去就有用?”
“至少比在你手裏有用。”季敏不想說出那塊玻璃的作用,更不想跟莫如風多費口舌解釋。
“櫃上的人都在誇你,說你聰明好學,是把好手。”
“這是事實。”
“你就不懂謙恭為何物嗎?”莫如風合上賬本,苦笑著——這丫頭還真是不閑著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傲慢,下人也跟著眼睛躥到頭頂去。”季敏走過去從莫如風手底下抽出賬本,扭頭就走。
抱著賬本走出上房,迎麵走來一人正好與季敏撞了個滿懷。
“抱歉。”季敏抓緊道歉,畢竟是她心不在焉地走路,才沒有發現前方有人。突然一小片白色衣角在視線中閃過,季敏猛地抬起頭,果然看到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那人臉上噙著笑意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繞過季敏向上房走去。
季敏的魂兒被人掏空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緣分果然應驗了!
這人便是乞巧節夜裏遇見的人,還是那一身白衣,俊朗的少年,如春風一般飛過季敏的心頭,溫和的笑容是丟入心湖裏的石子,蕩起陣陣漣漪,久久不能平複。
世界真的這麼小,他竟然是鋪子裏的人,原來他一直都離她不遠啊!
從那以後,季敏小心翼翼不著痕跡地打聽了那人的情況。白衣少年名叫欒離,在另一間鋪子裏已經三四年了,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掌櫃的心好,無意中搭救了他,便留他鋪子裏幫忙。由於人很聰明,短短三年的光景,他便躍升為二掌櫃,在鋪子裏也是個說話有聲的人物了。
“他也是個苦命孩兒,無父無母的,吃盡了苦頭。菖蒲號掌櫃收留了他,在鋪子裏做個小管事。”黃先生的鼻梁上架著季敏送給他的眼鏡,樣子雖然醜,但黃先生在眼鏡腿兒上拴了繩子,整天掛在脖子上。
季敏隻注意聽黃先生說話,忘記剛才點數點到哪裏,沒辦法又重新點了一遍。
隻是打聽了人家又能怎樣,不在一間鋪子裏,也白費啊。季敏無奈,很快便忘記了這件事,偏巧這緣分來的時候,擋是擋不住的。
這一天碼頭上來了大批的貨物,黃先生留在庫房,季敏隨管事一起去碼頭接應。兩隻手攏在一起,低頭來到碼頭上,這才發現好幾家鋪子的夥計都在,看來今天的碼頭又被莫家包了。
水麵上排著一支支大船,碼頭被塞得滿滿的。在一隻大船的下方,站著那個白衣少年,少年仰著頭,正跟船上的人說著什麼。頭發梳成發髻,整整齊齊的用一根發帶束住。
跟季敏一起來的管事似乎與少年相熟,很熱情的跑過去跟少年打招呼,一隻手很自然的搭在少年肩膀上,就沒再拿下來。
季敏白了那隻手一眼,怎麼看怎麼礙眼。季敏跟人家不熟,也不能上去搭話,還是先幹活吧,“你們仔細一點,別磕著碰著了,二牛哥你不是請假了?咋又來了呢?”季敏瞧二牛的臉色不太好。
“沒事兒,一點小傷風,哪兒那麼嬌氣。”二牛憨憨一笑,扛起麻袋就走,既然人家想幹活兒,季敏也不好說什麼,隻囑咐了幾句多小心。
秋天早晚溫差大,中午的日頭還是能把人曬蔫了。季敏躲在涼棚裏,抱著賬本跟船家核對數量。
突然,‘咣啷啷’一聲東西被摔碎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有人怒吼道:“哎呀!你怎麼搞的?”
季敏知道出事了,放下賬本奔了過去。夥計們圍了一堆,季敏穿過人群看到二牛倒在一堆碎片中。
“你幹的好事,怎麼跟掌櫃的交代?”一個大漢捏著拳頭,從地上揪起二牛便要打他。
“住手!”季敏最討厭不講理的人,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就想動手?
一把握住那大漢的手腕,手上一用力,那大漢吃痛,鬆開二牛。二牛一個沒站穩,又跌倒在地。
季敏瞧他臉色更難看了,放開大漢的手腕上前推了推二牛,“二牛哥,你醒醒。”
“怎麼回事兒?”欒離也擠進人群。
“管事,這小子撞壞了貨,一箱子貨全完了!”大漢瞧見自己鋪子的管事欒離,便立即告狀。
季敏一聽不樂意了,“你那麼大個子,怎麼看也不像能被二牛哥撞倒的樣子,他撞你,你怎麼不躲?你是死人嗎?”
“你這娘娘腔怎麼說話呢?老子哪防備他突然撞過來啊?”大漢也急了,出了事,當然首先想到推脫責任。
“那就是你們都有責任,別把自己摘那麼幹淨!”季敏嗓門也跟著提高,比大小聲,她從不輸人。
欒離一看二人要吵架,趕緊岔開話頭,“好了,先看看人怎麼樣,我瞧他臉色不太好。”
“二牛哥,你醒醒。”季敏推二牛有一會兒了,怎麼還不醒?
欒離撩起衣擺蹲在地上探了探二牛的鼻息,又掰過他的臉瞧了瞧他的脖子,幾個小紅點露了出來,欒離吸了一口氣,“大家別堆在這裏,要讓東家知道了,還以為大家偷懶,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夥計們三三兩兩地離開,欒離也勸退了那大漢,轉頭小聲對季敏說:“他得了麻煩的病,得趕緊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