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季敏在家過中秋，沒有這麼講究，李氏隻不過讓鄭老三在集上稱幾兩白麵，做三個有餡的甜餅，意思一下算是過個樂嗬節日。
    要說起來李氏手巧，做的甜餅特別好吃，還在裏麵加了各種各樣的餡兒，雖是家裏現成的東西，但不甜不膩，口感適中，季敏特別喜歡吃。
    現如今，鄭氏夫婦已經在鎮上住下，平日裏她也可以回去陪著二老了。一想到這裏，季敏就特別開心，挽起袖子衝進小灶，精心準備了幾道小食，給最近沒什麼食欲的柳如卿換花樣。
    季敏利用在柳家的時候跟著廚子偷學了好手藝，又因為自己是現代人，自然會一些古代人不會的點心樣式。例如月餅吧，這裏隻有簡單的糖餡兒，季敏就把栗蓉蓮蓉等餡兒都搬出來，還有古代人不會做的肉餡鹹味月餅。其他的小點心花樣更是常見，豆皮的春卷，栗子麵的小窩頭，黑豆黃豆玉米麵等摻在一起的麵點，加入豆沙餡，還有香噴噴的蛋羹，加了雞蛋的麵糊倒入牛奶，上籠屜蒸二十分鍾，出鍋之後上麵一層是半凝固的狀態，像足了現在的蛋撻。
    柳如卿看著各種精致的吃食，一汪眼波噙滿了笑意，“誰娶你誰有福！”
    終於到了仲秋，莫府上下喜氣洋洋的，廚房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季敏一早起來端著參湯從小灶裏出來，就被大廚房裏的蔣嬤嬤逮著了。
    “你還磨蹭什麼，快去幫我的忙，你想看著你嬤嬤累死在灶台上嗎？”蔣嬤嬤是莫府裏的老人，從老太爺那時候就在府裏幹活兒。現如今年歲大了，可身子骨很硬朗，莫華念她是老人，留她在廚房做個主事兒的，力氣活兒也用不到她。人很好，是個熱心腸。自從季敏去大廚房幫過她之後，每逢過節她都會來拽季敏。
    “您總得容我把參湯給我們夫人端過去吧！”季敏的小胳膊被她捏在手裏，粗糙的老繭磨著她的小嫩肉，抬頭看了看蔣嬤嬤急的那一腦門子汗，無奈苦笑道。
    “喲，那可是正事兒，別誤了夫人進補，我回去候著吧，你可快些！”蔣嬤嬤胖乎乎的身子跑起來不慢，很快就回到廚房。
    季敏向柳如卿說了一聲，便去廚房幫忙。廚娘們個個都是上了年紀的嬤嬤，一瞅見季敏來了就樂，仿佛看見了大救星。她們見慣了府裏的丫鬟比小姐都嬌氣的模樣，有幾個能像季敏那麼勤快的人。
    季敏覺得自己很無奈，她其實根本不勤快啊！果然好人是不能做的！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如今騎虎難下，隻好做了。
    “年年都過節，廚房是最忙的，能否讓主子過個舒坦節，這廚房可是至關重要。各位嬤嬤都是老人了，我也不多說啥，咱們一起加油幹，幹好了，主子一高興，興許多打賞咱點兒銀子使呢！”季敏上來一番鼓動性的話，調動起大家的積極性。
    一通井井有條的布置分派後，讓大家都有了主心骨，明確了自己的職責，幹起活來也特別有幹勁。
    “主子們常年吃那些個大魚大肉都膩了，實在也沒啥新意可言。我準備些新鮮點心，咱們變一下花樣，等晚上大廚上手隻管炒幾個菜就行。既省時省力，還能討好取巧，咱們費那勁幹嘛？”季敏說的都是實在話，廚娘們也樂得做省力的活兒。小丫頭一張巧嘴兒上下一碰，就讓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媽子感覺到威懾力，乖乖聽從她的安排。
    大家紛紛在心裏納悶，咋一個十幾歲的女娃，就能知道這許多呢？早就知道這丫頭不簡單，風言風語更是傳的有鼻子有眼，天曉得她哪天被莫老爺收了做通房丫頭，雞窩就能飛出鳳凰來。
    看著廚娘們像找到主心骨一樣有幹勁的幹活，蔣嬤嬤更是裂開大嘴一個勁兒笑，季敏不由得感歎。莫家雖然是大門大戶，但是由於府裏總是少一個能撐起門麵的女人，莫華管家就是再厲害，也不可能連廚房裏的安排都想到，那麼大一個莊園等他操心呢，有時候還要跟前跟後隨莫如風去櫃上。
    說到這莫家的女主人，柳如卿是不屑於出這個頭的，她已經是眾矢之的了，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柳如卿幹脆躲進佛堂不理外事。季敏搖了搖頭，表麵看上去平靜的莫家，還真是個不見底的無底洞啊。
    大戶人家裏的廚房，材料全，東西好，再加上季敏心情好，一會兒就做出幾個香噴噴的月餅。大家都沒見過這樣的做法，一個個新奇無比。
    紅玉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廚房湊熱鬧，故意裝出一副不待見的表情，翹著手指頭捏起一個，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瞧你都放了些什麼怪東西，一看就不好吃。”
    “放下，這麼難吃的東西別礙著您的眼。”季敏用沾滿麵粉的手摸了一下紅玉的臉蛋兒，一道道白印子讓一張俏臉變成花貓。
    紅玉也不惱，掐了一口月餅擱嘴裏，嚼了幾下，“嗯，還真難吃。大家夥兒都別吃啊，免得拉肚跑廁。”
    方嬤嬤敲了一下紅玉的腦瓜兒，“難吃你還吃？”搶過她手裏的月餅，一人分了一塊兒，都嚐了嚐，“巧哥兒這丫頭還真是靈巧，怪不得你爹娘給取‘巧兒’這個名字呢。”
    “方嬤嬤，快別提那倒黴名字了，仔細你巧哥兒竄過來咬你。”紅玉說著就用手在麵板上摸了一把，一堆人聽見哈哈一笑，引來了更多的人。
    “知道是過節，才這麼個得意法兒，你們這些幹嗓門兒高的，也不怕把房頂掀了。”恒園的錦兒跟幾個小丫鬟聽見笑聲也跟著來湊熱鬧，進門還不忘損她們一頓。
    “是是是，我們都是那破鑼嗓，哪兒比得上你錦兒姐聲音甜啊。”紅玉伸手往人家臉上摸了一把，終於有人跟她一樣了。
    “呀！”兩個瘋丫頭開始你追我趕的鬧起來，小小的廚房變成歡樂的海洋。
    莫如風正巧從後門回府，經過夥房院門前，便聽到裏麵鬧哄哄的笑聲，原本是極不情願靠近的地方，卻被笑聲拉住了腳步。
    踩著輕鬆的步伐，找到笑聲的源頭，就看到那個小丫頭站在案板前，一邊揉麵，一邊瞅著旁邊兒小丫鬟玩鬧。
    她的臉綻開了一朵花兒，原本就嬌俏的小模樣更加惹人憐愛。她的個子還太小，為了揉麵能使上力氣，便在腳底下踩了個踏板。
    他想到白天她在書房裏用紫檀木的錦盒做踏板來寫字的樣子，雖然她現在長高了一些，已經用不到盒子了，但那樣子卻讓他難忘，跟現在高挽著袖子用盡力氣揉麵的樣子很不一樣。
    一個安靜，一個活潑，一個淡然，一個……談不上暴力，隻是揉麵是個力氣活兒，沒有兩下子是揉不出筋道的好麵，沒有好的麵，做出來的東西又怎會好吃？
    紅玉跟錦兒鬧了一氣兒，有些無趣了，擠過來擼起袖子要幫季敏揉麵。
    “去去去，就你那小胳膊，還不給你揉折了嘍。”季敏擺了一下腰，用胯頂紅玉走。
    “喲喲喲，黃毛丫頭，牙齒還沒換齊呢吧，敢小看你姑奶奶我！”一下奪過季敏手中的麵，“去！”將季敏擠下踏板，自己站在上麵。
    “我說這丫頭就是鬼點子多，站在踏板上和麵，還真的省力不少呢。”
    季敏知道紅玉總是嘴硬心軟，肯定是擔心自己累著，才主動請纓的。季敏拍了拍手上的麵粉，去準備月餅餡兒。
    回身的功夫，瞥見門外有個人影閃過，好像是莫如風。季敏笑笑，他那麼高傲的人，怎麼會來廚房這種地方？
    要說古代的讀書人都清高，認為廚房是有損斯文的地方，季敏總是譏笑讀書人的這種迂腐思想，人人都不下廚，你們這些個大老爺喝西北風去啊？
    晚宴來臨，紅玉跟季敏回去伺候柳如卿梳妝出席家庭晚宴。少爺小姐們也難得放假，跟娘親爹爹一起吃飯。前廳已經擺不開，就在菊園中擺席。
    幾位姨娘依舊濃妝豔抹的登場，莫如風架子大，永遠是最後一個出現。今天的宴席果然沒有大魚大肉，反而多了很多精致的小吃，孩子們愉快的抓著吃，絲毫不顧及形象，因為大家都看得出，今天莫如風高興，沒有冷著一張臉，那份戰戰兢兢的心態因此緩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