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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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病重,晨皇滿天下懸賞找名醫,稍稍有點名氣的大夫都躍躍欲試,可每次都是雄心壯誌的進宮垂頭喪氣的出來,問那些大夫二皇子的情況如何,每人都是搖頭歎息不願多說,漸漸前去宮裏給二皇子看病企圖一夜富貴的人越來越少,而二皇子不久於世的留言也越演越烈。
一人一馬一酒壺,來人靜立於宮門前,細不可聞歎息一聲,“皇貴妃,兌現承諾的時間到了……”
向看守宮門的侍衛出示行醫證明,那些侍衛象征性的看看就證明就搜身看看有沒有危險品後就放行了。自從晨皇懸賞名醫以來,每天都會有大大小小的醫者前來,什麼光鮮的、潦倒的、古怪的他們見多了,眼前這個男子很普通,雖比常人英俊了點,但見了慕容家的俊男美女後再看這男子,實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進了皇城,隻有官級在二品或以上才能乘坐轎子,隻有一品或以上才能坐馬車,隻有皇族之人才能策馬。男子一進宮門,馬就被牽走,一個太監打扮的人示意他跟上。
皇城分為兩部分,前麵是朝臣覲見、皇帝議事、接見外使的太平正殿、宣政殿、清寧樓等,後麵是後宮妃嬪皇子公主居住的內院。男子跟在那太監後兜兜轉轉繞來繞去,途中暈倒朝臣會使品級較高的太監宮娥還要停下行禮,由朱雀正門走到盤龍殿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
“你在這裏等一下,咱家先進去通傳一聲。”
男子點首,並未多言。
那太監見男子一路上也算安分,吩咐幾句就進去了。
盤龍殿是皇帝住的的宮殿,傳個話都需要外三層裏三層的,待到男子能入殿覲見時兩盞茶都過去了。
慕容塵非是個忙碌的皇帝,雖然他已經將大多的政務帶回盤龍殿裏處理,但也有外出的時候,男子進來的時候正巧遇到正要外出的皇帝,男子兩忙低頭跪下,慕容塵非匆匆由男子身旁走過,由始至終都並未看男子一眼。
待皇帝走遠了男子才斯然起身,臉上從容平靜,額上卻已冷汗涔涔。
這就是所謂的皇家威嚴吧,皇帝是這樣,齊王也是這樣……男子心裏苦笑。
皇帝走了,領路的太監就向殿裏另一個衣著較為華貴的太監恭敬道:“東公公,這個就是今天新來的。”
被叫做東公公的太監瞧了男子一眼,心理暗想著這男子的身形越看越熟悉,但一時間又想不出在哪裏見過。他皺眉想了一下,無果,還是辦正事要緊。他朝那男子說:“你跟我來。”
原來領路的太監不知何時已經退下,男子跟在那位叫東公公的太監進入了內室。
龍床很大,四周雕滿騰龍祥雲,四條床柱上所雕的龍最為逼真,給人隨時騰雲駕霧翱翔九天的之感。龍床的中央躺著一個孩子,寬大的床張牙舞爪的龍更顯得孩子的孱弱與消瘦,呼吸微弱得像是隨時會停止一般。
小東子挽起紗帳,說:“這就是二皇子了,你是先把脈還是……”
男子由進入內室後,臉色就不怎麼好,沒等小東子說完他就上前切脈,手剛放到腕上,男子的臉色就凝重起來。
又男子的動作和神色小東子看出他與之前那些濫竽充數打腫臉充胖子的膿包不同,這人有著真材實料,說不定二皇子還有希望……看向男子的目光不禁帶了些敬佩起來。
“二皇子中毒了,毒是由娘胎帶來的殘毒,這毒是‘忘憂’……”男子一邊將人兒的手放回絲被裏一邊緩緩說道:“二皇子近日受到刺激心神不定引致血氣翻湧毒性反噬,昏睡是先兆,接著就會咳血,最後會因衰竭而死。”
“先生可有醫治的方法?”說話的是不知何時進來的太子。
男子沉默不答,非然也不著急。
男子占去了床邊的凳子沒有表示禮讓的意思,非然直接坐到床沿上。
小東子保持沉默守在一旁,繼續眼觀鼻鼻觀心。自從上次和皇帝一鬧,皇帝倒是默許了太子自由出入盤龍殿並幹涉二皇子醫治的事宜,雖然焦心於二皇子但是太子還是那個恪守禮教的太子,像現在這樣放肆坐到龍床上,還真是讓小東子吃了不小的一驚。
男子沉默良久,方說:“二皇子的毒在下無能為力……不過讓二皇子醒來,在下倒是做得到……”
“先生打算怎麼做?”
被當朝太子尊稱一聲‘先生’的男子毫無喜色,一臉凝重道:“以毒攻毒。”
男子簡單的四個字,道盡了其中的凶險。
“先生有幾成把握?”非然垂下頭,聲音聽不出喜怒。
“五成。”
非然歎息,“才五成……也就是說月然有五成機會會死……”
男子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必說穿。
“先生就先暫住在宮裏吧,此事要先稟告父皇才能定奪……”
男子點頭,說:“你們要盡快做決定,二皇子等不了多久……”
仿佛印證他的話一般,他話剛落下床上的人就猛咳起來,咳得撕心裂肺。
非然著急,“月然!月然怎麼了?!月然?!”他手忙腳亂的有事拍背又是順氣,可一點效果都沒有,咳嗽非但沒有止下去,反而越咳越厲害,連血都咳了出來。
見到殷紅的那刹那,非然冷靜了。掏出絲帕輕輕拭去床上人兒嘴角那麼刺眼的紅,低低續道:“先生可有辦法先為月然止咳?”
男子沒有說話,熟練地拿起不知由哪裏變出來的銀針精準的對著穴位施針,不一會咳嗽停止了呼吸也較之前平順綿長了許多。
慢慢將銀針一根一根拔出收起,男子緩緩說道:“二皇子已經咳血,計算起來二皇子已經多天沒有進食,這樣下去不到五天就會衰竭而死。”
“此事本宮會和父皇商議,這段時間月然就麻煩先生了……”
男子細不可聞的應了聲。
非然點了點頭對小東子說:“你安排下去,好好侍候先生。”
“是……”
非然回首看向男子,問:“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雨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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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些內力將銀針插到穴位上,然後就著手開始按摩,由頭到手,由手到腳,身上的每塊肌肉在他的按摩下不再顯得像初見時那樣的僵硬。每天那麼三次,每次半個時辰,一旁靜候的小東子掐算著,時候差不多的時候就示意人將幹淨的毛巾個熱水呈上。
雨澤收針後就用毛巾就著熱水為床上的人拭擦身體,整個過程自然得就像演練過千百遍一樣,利落幹淨得讓人沒有一絲汙穢的遐想。
自從那日得到太子允許後,這兩天雨澤除了睡覺外就是在太醫院和盤龍殿兩邊跑。太醫院裏的太醫當然樂見其成,畢竟二皇子出事他們也不會好過。皇帝那邊遲遲不下旨意,雨澤倒也不急,每日都來施針按摩,像個沒事人一樣。如果不是捕捉到他每次下針時眼裏一閃而過的憂色,小東子真的以為他如此闊達。
待一切弄完,已到晌午。
“先生是先去用膳還是到太醫院……”小東子話沒說完,門外傳來了皇帝的清冷聲音。
“給月然下藥吧。”
慕容塵非站在門外,陽光由他身後照射進來,給他鍍了一層金邊,也模糊了他的麵容,唯獨那雙清冷的雙眸閃著詭異的冷光。
雨澤靜靜的看著慕容塵非,說:“我的藥是毒藥。”
“毒醫雨澤……就是你製造了‘忘憂’……”慕容塵非垂下眼簾,掩下眼裏全部的流光。
雨澤苦笑,語帶諷刺,“我製‘忘憂’原來是用來醫治自己的失眠之症,沒想到世人卻以它唯毒,更沒想到有人會用這種不算毒的毒來害人。”
慕容塵非皺眉,“毒醫這話是什麼意思?”
“世人皆知,服用‘忘憂’能使人前塵盡忘,而一旦服用就不能停止,否則會藥物反噬傷及內腑,嚴重者會導致神誌錯亂甚至癡呆,皇貴妃和二皇子就是如此。”說到這裏雨澤稍作停頓看著自己那雙略待薄繭的手低低續道:“陛下既然已知我是毒醫,那自然清楚我最擅長的就是擺弄毒藥……長時間的解除毒以及試毒,我整個人本身就帶毒,所以‘忘憂’於我隻是能讓我睡得好一些的小事而已,於普通人就是神誌被破壞的大事。”
聽了雨澤的解釋,慕容塵非望著他,問:“當初你救不了她,現在又為何而來?”
這個她沒有指明,但兩人心知指的是誰。
雨澤笑說:“雖說我是毒醫,但我並不擅醫,而且自己做出來的毒何必要製解藥。”說到這裏他朝慕容塵非詭異一笑,“你知道皇貴妃那天為什麼會突然清醒嗎?”
慕容塵非瞳孔瞬間收縮,他什麼都沒說,隻是散發出來的森然讓人渾身一涼,就連一貫清冷的眸裏也翻湧起風暴。
小東子心知這次皇帝是怒極了。
雨澤依舊無懼的笑著,“她隻是忘了前塵並非忘情,她的神誌隻是不清而非癡呆,那些年來你的所作所為她全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隻是她無法表達……而你,在那些年裏有讓人來為她診治過嗎?!你巴不得她就那樣一輩子,生不如死的在你為她建的牢籠裏癡呆一輩子!即使那樣你也不用高興,齊王把我找來的時候,得不到醫治的她最多也隻能多活半年而已。”
慕容塵非咬牙難得辯駁,“朕有命太醫醫治她。”
雨澤嘲諷,“你是說宮裏的庸醫?!哈,想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所謂的太醫早就被宮裏的規矩束縛得毫無自由,一天到晚琢磨著那些醫不好又死不了人的方子,你將她交給那些庸醫,治和不治有分別嗎?”
“你和她究竟什麼關係?”能坐上帝皇之位本來就多疑,此刻雨澤說了這麼多,實在不能不讓慕容塵非多想。
皇帝的猜疑讓雨澤冷笑出聲,“我和尊貴的皇貴妃能有什麼關係?!如果不是齊王威脅我我會來這個麻煩的皇宮!”
“現在你又來了。”
搖搖頭,雨澤無耐說:“這次是我自己往麻煩裏跳,誰叫我欠她的。”
慕容塵非沉默,等待下文,可雨澤無意再說。
雨澤擺了擺手,“你的猜疑已經讓你失去了她,而我並不準備讓二皇子失去性命,陛下既然準許我對二皇子用毒,那我就下去準備一下,小人我就先行告退了。”說完就徑直與慕容塵非擦肩而過,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陛下……”皇帝此刻的臉色小東子算是怕了,但職責所在由不得他不說,“陛下打算在哪裏用午膳?”
皇帝擺了擺手,小東子適時閉嘴退下,並細心掩上門。就在門快閉合的那刹那,一個聲音由內室傳來,顯得小東子差點摔回去,他匆匆關上門,吩咐人時候好就一刻不敢多呆。
幽暗的盤龍殿裏傳來一聲一聲夾雜著無盡歎息、懊悔的深情叫喚,可被叫喚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小蝶……小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