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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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蝶宮以前並不是叫幻蝶宮的,是自從慕容塵非下旨封胡蝶為皇貴妃的那天,這裏就正式改名為幻蝶宮,幻然而逝的蝴蝶正如皇貴妃的命運,而現在宮門上掛著的‘幻蝶宮’三個字同樣也是他當年禦筆親題的。
皇宮裏是有專門的工匠負責殿落的維護,可作為最臨近皇帝居所盤龍殿的幻蝶宮破敗得讓人揪心,工匠們不是沒想過修葺,可遞上的折子都宛如石沉大海般渺無音訊,久而久之他們心裏也明白這是這個國家最高決策人的意思,修葺的事宜不敢再提,折子也不再往上遞了。
推開已經褪色的厚重宮門,在白雪覆蓋下的殿落房舍除卻昔日的奢華今日的頹敗,竟生生的顯出凡塵間難得的寧靜來。
長長的青石地麵被雪遮蓋,潔白的雪麵上淺淺的留有些印子,並一直蔓延到宮殿的深處。
有人在……
是誰呢?會是他嗎……
在這深宮後院裏能到這裏來的人不多,能藐視慕容塵非的人就更少了。
我懷著揣揣的心情踏著白雪上的腳印一步一步的沿路跟去,腳印的主人似乎對這裏很熟悉,哪裏該直走哪裏該轉彎,他的每一步都不曾猶豫。
快了,快到了!
我摒棄了手上的拐杖,半爬半走的前進,終於一個拐彎一條青色的人影背對著我立於早已凋零的樹下。
不是他……
說不清的失望、疲憊像潮水一般向我湧來,支撐著我強撐到現在的力量瞬間崩塌,再也無力支撐雙腿的我無力的跌坐在雪地上,心裏是悲是痛我已分不清了。
聽到身後的動靜,安陵回首,是一個孩子跌坐在白雪之中,精致得猶如誤入凡間的精靈。
身為夕國質子,一向不願多事的安陵第一次違背了自己的原則以及他父皇的告誡。
“你怎麼了?”
指節分明的手遞於眼前,順著那手往上看到的是不屬於晨國的服飾,再然後對上的卻是那熟悉得讓我心疼的容顏,帶笑的琥珀色眼睛,溫柔的嘴角,此情此景一如當年的初見。
‘你是蕭湘嗎……’
‘胡蝶是一個好名字……’
‘我是你母親娘家那邊的一個親戚,按輩分來說,你該叫我一聲表哥……’
‘我叫清水冬彥……’
安陵好笑的看著那個盯著自己的臉發呆的人兒,從服飾上看,這孩子在宮裏的身份,尤其是身上那繡有翔龍的華貴披風,這孩子的身份不言而喻了,“你是二皇子慕容月然。”
他的一句話,昔日的場景又再一次的在我腦海裏回放,淚如泉湧。
麵對突然哭出來的孩子,安陵手足無措,“怎麼了?是不是哪裏……”
他還沒來得及說出來的話被突然撲入自己懷裏的孩子打斷,本能的想要推開,可一觸到孩子那瑟瑟的軀體及那涼得不像是正常人該有的溫度時,他的心軟了,反手將懷裏的孩子環抱了起來。
“……彥……冬彥……”
孩子的聲音夾雜著嗚咽斷斷續續的由懷裏傳來,安陵的心不由得跟著疼痛起來,不自覺中環抱孩子的手越發的緊了。雖然不知道孩子口中念著的人是誰,可那赤|裸裸的哀傷通過哭泣聲傳遍了他的整個心房。
“乖,不要哭,我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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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盤龍殿時,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辰了。
年輕的帝王端坐在桌前用他白玉般的手指輕敲著台麵,這樣的動作由他做起來不顯粗魯反而自然優雅。而帝王的目光則有對坐那孩子踏入的那刻,就再也從孩子的身上離開過。
換作以往,我一定會注意到他此刻不善的臉色,但我現在已經沒有了這個心思。
慕容塵非看著這個人在心不在的兒子,心裏暗歎了一聲,說:“月然剛才到哪裏去了?”
話才剛問出,孩子剛捧起湯碗的手顫了顫,滾燙的雞湯溢出,瓷白的手被燙出了紅印。
帝王冷眼的看著侍侯的宮娥忙進忙出,又是拿拍子拭擦又是拿藥膏,直到拿瓷白的手上了厚厚的一層膏藥後,才緩緩的冷哼了一聲。
待到一切平息後,原本溫熱的飯菜已經變涼。
“都撤下去吧。”
帝王一聲令下,不到半刻,原本滿是豐盛飯菜的桌麵已經光潔如新了。
“等會喝點小粥再睡吧。”帝王看著那繼續神遊太虛的人兒說道,可是他的話隻是得到對方一個輕微的點首。
“月然還沒說,剛才到哪裏去了……”
簡單的一句話,成功的讓他失神了半天的人迅速回過神來。
動了動嘴巴想要隱瞞,可最後還是說了,“……回幻蝶宮去了……”
帝王笑了笑,小粥也適時的送到,他也不再糾纏於這話題,小心翼翼的喂起粥來,隻是清冷的眼裏半點笑意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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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做了一個晚上的夢,夢裏似乎很悲傷,醒來後卻什麼都記不起來,可隱隱作痛的心還是留有餘悸。
習慣性的趴在慕容塵非的胸膛前聽著底下朝臣們的爭論不休,一如既往的無聊。眼睛沒有焦距的看向大殿的一角,心裏一時間什麼思緒都沒有。
“月然可是悶了?”
帝王的聲音很輕,輕得就好像在我耳邊吹過而已,可原本熱鬧的朝堂卻因他的一句話而頓時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對於朝臣們敏感和觀望的態度我早就練就成無所謂的心態了,想我這樣坐在帝王懷裏上朝都快兩個月了,該習慣的和不該習慣的我都已經習慣了。
“今天我想早點回去,藥就叫小東子拿來就可以了。”等他上完朝議完事再到禦書房喂我喝藥吃午飯,這半天工夫都過去了。
“月然有想去的地方。”這話是肯定句。
我沒有應答。
“月然有想見的人。”依舊是肯定句。
我繼續沉默。
“月然是想去見夕國太子軒轅安陵。”
話說到這裏,已到了不允許我繼續沉默了。
察覺懷裏孩子的頭輕微的點了點,帝王的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
“月然不必去找安陵公子了……”看著懷裏孩子猛地抬起頭來滿眼的驚恐,帝王的心不由得痛了痛,“宣,夕國太子上殿覲見。”
“宣——夕國太子,安陵——”
一個身穿湖藍衣袍的少年逐漸出現在人的眼前,少年的容顏與慕容家族的人相比,最多隻是清秀而已,但自然勾起的嘴角上的那抹溫柔卻讓人如沐春風,君子如玉這四個字唯獨他當之無愧。
彎腰作揖,不卑不亢。“夕國儲君軒轅安陵,參見晨皇。”
慕容塵非清冷的眼裏難得的閃過一絲讚賞,“安陵公子來晨國多年,住的可舒心?”
“晨國宮殿精美絕倫,美食與夕國大為不同卻獨有風味,而且風土人情甚為獨特,安陵不枉走了這一趟。”
高座上的帝王輕叩著龍椅的扶手,一下又一下,沉悶的聲音壓抑的響在每個人的心裏,扣人心弦,讓人心不得不跟隨著往上往下的跳著。
“安陵公子與朕的二皇子相識……”帝王懷裏的孩子因這話瞬間僵了僵,感覺到孩子情緒變化的的帝王勾了勾嘴角,揚起了一抹殘忍的笑。
安陵愣了愣,抬眼迅速看了眼在朝堂上顯得異常突兀的孩子,然後又迅速的垂下眼簾,道:“昨日誤闖幻蝶宮,與二皇子有過一麵之緣。”
“怕不是誤闖的吧……”說話的是項紀榮項將軍。
安陵支吾了下,說:“安陵的確是有意前去的……早聞皇貴妃聰慧過人,我景仰已久,可惜……”
說到這裏眾人不僅為安陵捏了把汗,晨國裏誰不知道皇貴妃是一個忌諱,紛紛向高坐上的帝王看了眼,隻見帝王神色無異,眾人高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卻見帝王懷裏的二皇子臉色越發的白了起來。
“月然身體不舒服?”
“沒有……”拂開慕容塵非探向我的手,眼睛閃爍了一下,最終還是停留了在那酷似冬彥的安陵的臉上。
“安陵公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眾人嘩然,就臉慕容塵非都小小的吃驚了一下,在坐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慕容月然可是從不再朝堂上發表過任何意見或問題的,他隻是安安靜靜的窩在帝王的懷裏乖巧並冷酷地看著所有發生在晨國的紛爭。
而不知情的安陵隻是愣了愣,說:“二皇子請問……”
“安陵公子,你可知道蕭湘說誰?”
話一出,慕容幸福抱在我腰間的手瞬間一個用力,劇痛由腰間蔓延開來。
“二皇子問的可是名動天下的蕭湘公子,我雖不認識但他的事跡還是略知一二……要是二皇子有興趣,我可以一一道來……”
忍著腰間的痛楚,我笑,說:“我問的不是他,而是一個叫蕭湘的女子。”
“蕭這個姓氏在夕國十分罕見,而我來晨國多年也並沒有聽說過任何關於蕭湘這個女子的無論是傳聞還是事跡……”
“是嗎……原來你不知道……”
那超乎年齡的悲傷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沒人知道為什麼一個養在深宮裏昏睡七年醒來後備受帝王寵愛的皇子會有著這樣刻骨、讓人肝腸寸斷的哀傷。
不忍孩子傷心失望的安陵急急說道:“如果二皇子要找這名位蕭湘的女子,安陵定傾盡全力……”
“不必了。”
還沒說完的話被果斷的打斷了,安陵一時間就這樣呆呆望著高坐上的孩子不知該如何反應。
“多謝安陵公子的好意,真的不必了。如果你能在我出生前出現,或者你現在告訴我你認識一個叫蕭湘的女子,那該多好啊……那麼,我起碼知道我一直徘徊不去的原因……唯心唯誠,唯心唯誠……或許是我的心變了,所以你也不再是你了。”
前言搭不上後語,不僅安陵聽得如墜霧中,就連滿臉冰霜的慕容塵非同樣也是緊蹙著眉。
“父皇,我很喜歡安陵公子,你能讓他留在宮中陪我嗎……”我回頭看著麵無表情的慕容塵非問道。
“月然果真喜歡軒轅安陵?”
我點首。
“那好,就準了吧。安陵公子就住……”
“就住幻蝶宮吧,那裏離盤龍殿近。”
慕容塵非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就依二皇子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