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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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不是遇到那個溫潤如玉的男人,我的一生,或許會是最庸常不過的一生。
如同所有的世間女子,成長婚配,相夫教子,冷暖自知。
而一切,一切都在二十歲那年一個偶然的黃昏,發生了改變。如同一條改變了航道的河流,你不知道它會流淌到哪裏,而它,自有它的方向與定數。
那個春天的黃昏,不堪重負的母親終於還是走了,母親的喪禮異常的簡單,靈堂就設在家裏,而守靈的就隻有抱著母親骨灰的我一個人。
母親是一個沒落貴族的女兒,知書達理、溫柔婉約,與父親的結合是兩個家族間合作的保證。母親一直恪守本分相夫教子,父親和氣有禮相敬如賓,但這一切的幻象在我五歲的時候終於破滅了。
父親遇到了他這一輩子的劫,是一個男人。
父親深陷進去不能自拔,這個男人是父親的命。
溫柔的母親選擇了諒解,在父親無盡的歉意中母親簽下了離婚協議書。母親在離婚的時候什麼也不要,隻是單單的要求了我的撫養權,或許父親覺得女兒終究要在母親的懷抱下長大才是最好,又或許是他覺得自己的女兒是他和那男人間的隔閡早早送走才好……心存虧欠的父親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離了婚的女人,雖然錯不在母親,但母親娘家的人卻決絕的與母親斷絕了關係,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他們丟不起這個臉。
母親雖然養在深閨,但也是有骨氣的。這十五年來她含辛茹苦的把我拉扯長大,父親那裏的援助她全都婉拒了,用母親的話來說,就是既然斷了就不要藕斷絲連。
看著靈堂上母親遺照裏燦爛的笑容,真真的印證了那句‘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母親的逝世我用電話通知了父親,單單也隻是通知並沒有邀請他出席,我想父親的心裏也明白,母親並不願意見到他的,這無關愛恨,隻是單純的不想見而已。
“你是蕭湘嗎?”
溫和的聲音輕聲在耳邊響起,我回頭隻見一個男人背光的站在門前,背後的陽光模糊了他的臉龐,但嘴邊的溫柔卻清晰無比。
我點了點頭,然後說:“我現在不姓蕭了,我跟了我母親的姓,姓胡。我現在叫胡蝶。”
那人輕聲笑了笑,說:“胡蝶是一個好名字。”
我也笑了笑說:“謝謝。”
“我是你母親娘家那邊的一個親戚,按輩分來說,你該叫我一聲表哥。”
男人一邊說一邊向我這邊走來,而我也終於看清了他的長相,溫潤如玉。
“我叫清水冬彥。”
在那個春天的黃昏,我遇到了我這一輩子的劫,一個溫柔清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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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似有千斤重的眼簾,首先映入我眼睛的並不是我心裏掛念的那人,我掙紮著要起來,但身體仿佛被灌了鉛一樣,力不從心。
“大嫂你剛做完手術,別起來!”
清水幸夫,也就是我的小叔慌忙的一邊吩咐人去叫醫生一邊輕輕的把我按回病床上去。
“冬彥呢……”好不容易才找回我自己的聲音,雖然沙啞,但能夠表達我的意願就可以了。
“大哥他……”清水幸夫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心裏的不安已經擴大到了頂點了。
“我要見他!我現在就要見他!”我奮力的掙紮起來,人的潛力果然是無線的,剛由死亡的邊緣掙紮回來的我竟然能掙開混黑道的清水幸夫的鉗製,當然,他怕傷到我也是其中的一個關鍵。
我腳一下地身體就軟了,車禍帶給我身體上的傷害的確不容小覷。
即使是這樣,我還是要到冬彥身邊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他身邊。
“大嫂你別這樣……”清水幸夫的聲音中帶著哀求。
“幸夫……我是你大嫂,是你哥的妻子,我有權、有義務到他身邊去的……”我清楚的知道我這樣的身體即使能爬出這個病房也爬不到冬彥那裏去,所以我隻有求清水幸夫,“我求你帶我去見見他吧……即使是最後一麵也好……”
清水幸夫抹了一下臉,紅著眼的吩咐人推來了一把輪椅,然後我就坐在輪椅上由他推著往太平間走去。
太平間外的走廊上早就站滿了一群西裝革履但又凶神惡煞的男人,他們見到清水幸夫推著的我都紛紛恭敬的低下頭叫道:“大夫人。”
要是從前我或許會回個微笑什麼的,但現在我的心裏裝著的就隻有一個人——清水冬彥。
太平間的中央放著一張泛著金屬冷光的床,床冷冷清清地上躺著一個被白布完全覆蓋著的人。
清水幸夫把我推進來以後就退出去了,我艱難的由輪椅站起向著那個即使是被白布完全覆蓋著但我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人走去。
反手一掀,白布落地。
冬彥……
依舊的溫潤如玉,就連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的溫柔也不曾改變,隻是昔日溫暖的胸膛如今變得冷硬起來了。
他的身體在我還在昏睡的時候就已經被清理幹淨並換上合身得體的黑色西裝,這樣優秀的男人是我的丈夫,他是我的命啊……
“冬彥……你居然舍得把我留下自己走了……”我翻身爬上了那冷硬的金屬床側躺在他的身邊,用手指細細的臨摹著他清俊的臉。“你不是說過要永遠在一起的嗎……你不是說了,等幸夫成熟一點能擔起家族幫派了就和我回中國的了嗎……你還說過要和我生兩個孩子的,要一男一女,男的要像我,女的要像你,我們將來一家四口要過著平凡平安的日子的嗎……你失約了……”
眼淚模糊了我的眼睛,但是我卻沒有去拭擦,因為我的手舍不得離開他的臉。
太平間很冷,我的手指已經僵的不聽使喚了,但我卻沒有離開的欲/望,還是因為我舍不得。
其實就這樣跟著冬彥離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就在我意識模糊的時候,我看到了清水幸夫直奔而來的身影,與其撕心裂肺的叫聲。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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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幸夫繼承了清水家家主的位置和幫派的頭領。清水家世代都是混黑道的,與冬彥結婚五年,由開始的不適應到現在的冷靜自如地應付著各類人群,還真是一個由量到質的飛躍啊。
在太平間的那次我還是被搶救回來,而冬彥則是按照他生前的吩咐靜靜的安葬在清水家的家族墓園裏。
清水幸夫怕我自殺,安排了人24小時監視侍候著我。
“大夫人,這是您要的資料。”中川保恭敬地將一疊資料教到我手上。
清水幸夫雖然做了當家,但清水家裏上下依舊恭敬的稱呼我一聲‘大夫人’。而這中川保是以前冬彥提攜上來的一個小弟,現在算是我的心腹吧。
我細細地看完中川保教來的資料,然後放到蠟燭上燒毀。
“大夫人,這事……這事要從長計議,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啊……”中川保十分擔憂這位贏弱的夫人,生怕一個不小心這個人如其名像蝴蝶一眼的夫人就這樣沒了。
“這事不關你的事,你把我要的東西準備好吧。”我看著跳躍著的燭芯,忽然覺得沒有了冬彥這個人世間還真冷。
“是。”中川保無奈的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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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大夫人!您這是……”
“啊!!大夫人!請您、請您快停下來……”
“大夫人!大夫人……”
“大夫人……”
庭院裏吵吵鬧鬧,但卻絲毫不影響清水幸夫作畫的心情。
狼毫一過,勁鍵蒼老。行筆頓挫,一波三折。
當紙門被推開的時候,一副紅梅傲雪圖剛好完成。
我耐心的看著清水幸夫在畫上印下自己的私章,並將畫裱好吩咐人掛起來。
清水幸夫背對著我癡癡的看著畫,說:“大嫂覺得這畫如何?”
“不錯,挺好的。”
清水幸夫輕笑了起來,說:“想來這梅花還是大嫂教我畫的,這算不算是名師出高徒呢……”
眼看著話題越扯越遠了,我歎了歎氣道:“為什麼呢?”
“我也想問大嫂問什麼……為什麼大嫂你就不能維持現狀呢?”
“因為我不想冬彥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去了……我要找到可以生存下去的理由。”
清水幸夫終是轉過身來麵對我了,他說:“大嫂……胡蝶……小蝶……你可知道我喜歡你……”
“現在知道了。”我舉起手中的槍,對著清水幸夫的心髒,說:“但是這樣的理由不能泯滅我心裏的恨。”
“相對於哥哥,我對你的愛隻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隻要哥哥在的一天,你永遠看不到我。”
“這就是在冬彥車子裏動手腳,讓他車禍身亡的原因?!你覺得我該接受嗎?你明知道他是我的命!沒有了他我拿什麼活下去啊……”
“我知道的……”說到這裏,他突然笑了起來,溫柔又帶著一點淒苦。
恍惚間幸夫的身影和冬彥的身影重疊了起來,他們到底還是兩兄弟……冬彥,如果是你,你會原來幸夫嗎?這個你從小寵到大的弟弟……我想你會的,你是這樣的善良、這樣的溫柔……但是,對不起,我不能……
槍聲響徹整個庭院,保鏢們蜂擁而至。
血水沿著清水幸夫的左肩滴落到地上,但他就像毫無察覺一樣地死死抱住懷裏暈死過去的女人。
“大嫂,沒有了哥哥的愛,那麼你就帶著對我的恨活下去吧……我會等著你來報複的那一天的。”
“二少爺……”中川保接過清水幸夫懷裏的大夫人,說:“二少爺你這又何苦呢?大少爺明明是病……”
清水幸夫苦笑了起來,“如果想要她活下去就不要告訴她真相,還有……帶她回中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