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勇聽完我的話突然笑了，臉上竟寫滿了苦澀，似乎是在自嘲，“你知道嗎，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幻想著哪一天你會因為受了什麼委屈而跑來找我，趴在我的懷裏傾訴，讓我來哄你安慰你，讓我能夠感覺到你是需要我的，我在你的生活中還是有分量的，哪怕隻有一次也好，但是，在一起一年多你從來沒有過，一次也沒有，甚至我沒有給你任何理由就離開你，你都沒有找我問過理由。”頓了一下，他這接著說“我當時真的都有點絕望，我覺得，你是那麼驕傲那麼堅強的丫頭，即使天塌了你都會自己去抗，那我在你生活中又是個什麼角色呢，無足輕重吧。”說到這，方勇抬頭看看我，輕輕的歎口氣，“男人嘛，總是有很強的自尊心，希望被愛的人依賴，可是一旦真的遇到個完全依賴的，有承受不住了。”
    我沉默無語，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沒想到我三年來苦苦想要知道的理由就是因為我的堅強和不依賴，那我又有什麼好說的呢，天性使然，我從來沒想過我的堅強是缺點，但是這一刻我才知道，堅強的性格卻讓我失去了自己的愛情自己的幸福，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吧。我拿起麵前的啤酒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方勇就坐在那，靜靜的看著我把空酒瓶慢慢下，又自顧的說“她叫陳意涵，是我爸爸一個朋友的孩子，我爸爸和她的爸爸很早就有生意上的往來，我們也是十幾歲的時候就認識了，她一直很喜歡我，兩家的老人也一直極力撮合，但是我一直推脫年齡小，直到大學畢業，再沒法推脫。”
    我的心一直在向下沉，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陳意涵這個名字，但是我明白方勇口中說的陳意涵就是一定就是他現在的女朋友，一個有著良好家庭背景的富家小姐。方勇，既然，既然你已經找到了門當戶對又溫柔體貼肯依賴你的女朋友，為什麼還要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裏，為什麼還要約我出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嗎，有必要這麼殘忍嗎？
    我再次拿起酒瓶準備一飲而盡的時候，方勇輕輕地用手握住了瓶子，我隻好作罷，恨恨的望著方勇，我想我的眼睛一定很紅，因為我感覺眼睛火辣辣都熱。方勇也看著我，過了大概有一分鍾，他才又說話：“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要離開嗎？”
    我把酒瓶拿起來，一口氣喝了大半瓶才放下，然後對方勇說：“本來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你剛才不是說了嗎，就是因為我不會靠著你，不會小鳥依人麼！要麼就是……”我說著突然又想起一個讓我更為心痛更為惱火的理由，“因為你是堂堂的方氏集團總經理的兒子，是方家大少爺，而我這山溝溝走來的窮人家的女兒自然是配不上你吧！”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情緒失控，我的聲音尖利起來，幾乎帶了顫音，“那你當初就不該要和我在一起！”一種莫名的委屈從心底湧了上來。
    方勇聽了我的話一句話不說，也不反駁，兩眼直直的盯著我，臉色慢慢的變成了紫色，我看出來他似乎很生氣，但是在努力地克製著，我印象中看到方用這樣還是第一次。我也盯著他，對視著，沉默著，就這樣過了兩三分鍾，方勇的臉色稍微變得正常一些了，才開口說：“小雨，我在你眼中真的就是這樣的人嗎？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當初在一起那麼久我都沒和你提起過我的家庭，沒提起過我爸爸的公司？因為我想以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和其他所有的普通孩子一樣的身份來和你在一起，我不想你有壓力感而疏遠我。但是沒想到你會這麼看我。”方勇說完，滿臉頹然的低下頭。
    “那我倒想聽聽，你還有什麼理由？”我還沒有從憤怒中平息過來。
    “你記不記得你曾經和我說過你上中學時候喜歡過一個男生？你說他轉學的時候你偷偷地哭了。”方勇慢慢地喝著他手裏的啤酒，眼睛盯著我麵前的空酒瓶。
    我猛地一驚他居然還記得這個？我是曾經對他說起的，高中時代我有曾經暗戀的男孩。”
    “你沒有愛過他麼？”
    “神經病！”我罵方勇，“麻煩您，再來一瓶！”我招呼侍者。
    “我曾經問過你，如果我有一天離開你會哭嗎？但是你肯定的說不會，因為你已經足夠堅強。我忘記了是誰說過，在愛情麵前，不會絕對堅強的人，如果有，隻能是說明愛的不夠深刻。我和他比起來，我覺得自己……”
    “覺得我對你的感覺隻是可有可無，覺得我一點都在乎你，覺得我根本不愛你，甚至覺得我如果有一天再遇到他會義無反顧的離開你對嗎？！”我的聲音顫抖，已經帶了哭腔，“可那就是隨口的一句玩笑，你就因為這離開我！”我覺得自己眼前一陣眩暈，這個可笑的理由，比起說我不夠溫柔小鳥依人更難以接受。怪不得小北總說他不夠成熟，愛得不深刻，到現在我才明白。
    “你憑什麼以一個如此幼稚可笑的原因去傷害我！”我再也控製不住委屈，借著酒精的作用，歇斯底裏，完全不顧其他客人驚詫的目光。
    “是，”方勇頹然，“我承認那時太幼稚，等到我想要後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我咬著嘴唇看著眼前這個我深深愛著的男人，心裏卻再怎麼也恨不起來，而是一陣的柔軟，心裏在說，方勇，隻要你願意，永遠都來得及，我一直都是愛你的啊。
    “小雨，”方勇狠狠地握著手裏的酒瓶，“你是一個可以信任的女孩，是一個值得讓一個男人愛一生的女孩。但是，男人有男人的責任，太多的時候身不由己。”
    “那你的陳意涵呢？你愛她麼？”我的心微微發抖，因為我害怕聽到方勇說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有些時候不是愛不愛的問題，你不是男人，不會懂得男人的心。很多時候，男人都是多情的，而且，他們比別人更清楚自己應該負的責任。有些事情，責任無法逃避”方勇慢慢對我說著，更像是自言自語。
    “責任？”我嘲諷地看著方勇，心痛是因為他在給自己找借口。
    “你不會明白的，現在她幾乎把我當成她的全部，她說沒有我就不知道該怎活下去。”方勇看著我，眼睛裏寫滿了憔悴，讓我心痛。
    新拿來的一瓶啤酒我沒有動，我從透明的瓶頸裏看著方勇的濃眉，不大的眼睛，深邃清澈。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想起那天李海在咖啡廳裏和我說的話，想起了他當時的眼神，我總覺得方勇的眼神裏有一絲複雜的東西，不像李海眼神那樣的純淨。
    “你帶走的呼吸/吻不到你那感覺多委屈/分岔的愛情/讓眼淚隔出銀河的距離/輕輕關上門/讓眼淚不逃避/何必要在一起/讓我愛上你/至少自己過的不必太壓抑”酒吧裏放著張傑的新歌《何必在一起》，方勇聽見這首歌的時候淡淡的笑了，那笑裏似乎含著萬般不能說出的柔情。隻是我猜不到這種柔情究竟為誰而起。
    “我最近很喜歡聽這首歌。”方勇揚了揚下巴，溫柔的說，“不是因為旋律，而是我覺得這歌詞寫得就是我。”
    我的心一震，然後一陣酸楚，方勇，原來你也是一直都愛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