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商兒背過身去一口拒絕。
    若沒料到她會拒絕，擰了眉走到她麵前，扳住她的肩膀問：“為什麼？”
    商兒道：“我們維持現在這樣的關係不是很好麼？為什麼要戳破這一層紙呢。”
    “可是我不想就這樣得過且過，我想讓你成為琉璃宮的女主人，我更想我們以後出去不用遮遮掩掩。難道你不願意？”
    商兒垂下頭去，搖頭輕輕道：“不！用我幾十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換你千萬年的聲名狼藉，不值得。”
    若的手驟然收緊，商兒吃痛發出一聲嚶嚀，他卻沒有放鬆的意思。
    “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既然能把你從酆都找回來一次，就能找回來兩次三次。你記著，你將和我，一起，壽與天齊！”
    商兒的眼角落下一滴淚，因低著頭，若沒有看見，她抬起頭，道：“可是，眾所周知我是你的女兒，如果我們成親，將會麵對什麼你知道嗎？”
    “我不管！”若的聲音突然拔高，“我是琉璃宮的主人，眾仙之首，誰敢說半個不字？！更何況，我們本就不是父女，何來亂倫之說？他們閑言碎語，隻是他們還不能接受而已！”
    商兒的心中劃過一股暖流，她笑了，伸出手環住若的腰，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道：“都說你雖冷漠卻心係天下，偶爾也可見一絲溫和，怎麼今日如此霸道。”
    若順勢抱著她，語氣略略顫抖：“你答應了？”
    商兒閉上眼點頭。
    “我們本就不是親父女，最多你也是我恩人，不對！是恩神，他們沒理由說三道四，對不對？”
    天宮眾仙還沉浸在太子妃有身孕的喜悅之中，卻平地驟然炸響一聲雷。
    ——若神要與公主商脫離父女關係的消息！
    當他們還未從這個巨雷中驚醒時，又一個雷將他們炸得裏嫩外焦。
    ——若神要和公主商成親！婚期就在十日之後！
    天哪！瘋了麼！
    眾仙覺得自己的耳朵一定出問題了，不然怎麼能聽見這麼不可思議的事？
    可是當他們準備掩耳盜鈴的時候，一封喜帖又被送至手中。
    天哪！
    他們哀嚎，難道現在連眼睛也出現問題了？
    可是不管他們怎麼不相信，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荒唐，實在太荒唐！
    一個恪守言行，受萬世敬仰的上神，怎能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不去，萬萬不去！
    可是他是眾仙之首，地位超然，如今請柬都發過來了，不去能行麼？
    他們還在做著思想鬥爭，然婚期就在十日之後，沒多少時間了。
    該怎麼辦？！
    商兒坐在梳妝台前，任由阿青和善兒擺弄自己的長發，一支又一支的金簪插入她的發間，她的脖子漸漸感到一陣酸重感。
    “好了沒有啊……”她第一次覺得坐在一邊不動也是一種受罪。
    阿青和善兒異口同聲地說了一句快了，一邊依舊慢慢給她梳著發髻。
    善兒說道：“公主再忍忍啊，再有六個時辰就是吉時了呢！成親是一生大事，不能草率的！”
    阿青責備地看了一眼善兒，道：“你又說錯了，是夫人，不是公主！”
    善兒掩嘴輕呼，忙說錯了錯了。
    商兒的臉頰起了兩抹飛紅，一言不發，低眼看著手指，雖然看不見。她的心緊張極了，如小鹿一般不斷地亂跳，雖然水靈早就說過成親的步驟，可她還是緊張。不過這緊張之中，還有著絲絲期待，雀躍……
    沒有一個新嫁娘不會在婚禮上緊張的，也沒有一個新嫁娘不會再婚禮上雀躍的……
    “好了！”阿青和善兒大功告成地歡呼，看著紅衣盛裝的商兒。
    善兒禁不住誇道：“夫人真是美極了！”
    阿青接上：“當真是臉若桃李豔，口似含朱丹，眉如青黛，耳垂翡翠璫。瞧瞧！一雙素手纖纖……咦？”她托腮，恍然大悟，“我說怎麼缺了些什麼呢！善兒，你這個冒失鬼，快把蔻丹拿來。”
    善兒哦了一聲，把蔻丹從梳妝台中取過，遞給阿青，道：“還是你細心，我老是忘東忘西呢！”
    商兒感覺指尖緩緩滑過一絲清冷柔和，嘴角含笑看著阿青。
    阿青沒多久就點完了蔻丹。
    “真好！”她左看右看都很滿意，正巧淋漓從外麵回來，她拉過她，道，“看看，怎麼樣，還有什麼缺的嗎？”
    淋漓仔細看了看商兒的裝束，拊掌讚歎：“妙啊！早就聽聞女子成親之時是一生中最美的時刻，如今看來果然不假。真像煙蕩洲神妃降世一般光彩照人呢！”
    商兒低頭一笑，道：“你們就會哄我，貧吧！”說罷轉過身去欲穿鞋。
    善兒眼疾手快地幫她穿鞋，一邊道：“我們這可不是在哄您，您是真的很漂亮嘛！不信您自己看！”她一時高興，竟然忘記了她不能視物，脫口而出。
    阿青和淋漓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房間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善兒訥訥地看著商兒，不知道該怎麼說。
    倒是商兒最先開口，她不以為意地說道：“你們怕什麼？好了善兒，你起來吧！我不怪你。”
    她站起來，阿青和淋漓一人一邊扶著她，心中暗暗鬆口氣。
    “若呢？”她無神的眼睛看向淋漓。
    淋漓暗自歎氣，如此一個美人卻不能視物，原本應該明亮的眼睛卻暗淡無光，真是可憐。
    “淋漓不知。”
    商兒狐疑地撇了撇嘴，道：“水靈呢？”
    話音剛落，水靈就進來了，她一邊對外麵吩咐：“對！掛高一點！”
    “水靈！若呢？”
    水靈一陣沉默，抿了抿嘴屈膝說道：“若神不在。”
    不知是不是失明的緣故，商兒比旁人更能感覺到空氣中的異動，她再問了一遍：“若呢？”
    水靈愕然地看了一眼她，在接觸到她目光中的嚴肅之後，隻能說實話。
    “若神在碧月殿。”
    阿青察覺到商兒的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隨即聽她說道：“阿青，淋漓善兒，你們留在這裏。水靈，你跟我去碧月殿。”
    水靈心中又不好的預感，她很想阻止商兒去，但是她不能阻止。
    碧月殿很安靜，商兒示意水靈不要出聲，悄悄走了進去。
    若對著碧源珠在說話，以他的法術，他一定能發現商兒和水靈的蹤跡，可是他太專注了，絲毫沒有察覺。
    “思源，我對不起你。”
    當他說到思源的名字的時候，商兒的心口被什麼抓緊似的，疼得她呼吸一滯，她望著聲音的來源。
    水靈擔憂不已地看著她。
    “我沒有照顧好你的母親，她走的時候，我甚至沒有在身邊。”
    “思源，我要成親了，不到六個時辰之後，琉璃宮就要有女主人了。”她聽不出他的聲音有多高興。
    “我為你留了二十幾年的位置，現在要給商兒了。”
    “我知道你不會恨我的，你那麼善良，到死都是在為我，為了九洲四海生靈著想。說實話，當你封印我的記憶的時候，我是真的恨你。可到現在我才發現，最沒資格恨你的是我。”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裏……思源，我想我是真的失去你了……”
    “我想，我該麵對現實了……你已離開我，你已不再回來。”
    “我恨商兒，可我更愛她，十幾年的情，我忘不掉！我已經失去你，絕不能再失去她。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的聲音蒙上了一層憂傷，如一把利劍刺向商兒的心。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永遠不會……”
    水靈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她看著商兒，生怕她倒下去。
    商兒因抹了胭脂，臉色很好，她的唇也依舊朱紅，可是水靈知道，她的心在滴血，因為……她的手在顫抖。
    若又說了些什麼，商兒已經聽不清楚了，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不知道在自言自語些什麼。
    耳邊不斷回蕩著他的那句話：我恨商兒……可我更愛她……
    她一手揪緊了衣袖，淚光凝噎。
    若對著碧源珠說了很久的話，這是他最後一次來碧月殿，也是最後一次敞開自己的心扉，訴說對思源的情。
    “商兒？”當吉時臨近，轉身的那一刹那，他一眼就看見了倚在柱後的商兒和水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