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老爺夫人，這是上好的珍珠項鏈，您看看！”
    喧鬧繁華的大街上，各個攤販們賣力地吆喝著，雖是近傍晚，然他們仍沒有收攤的意思。商州城是靠海的一個大城市，白天熱鬧，晚上更加熱鬧，他們的生意才剛剛開始。
    商兒隨手拿起一串所謂的珍珠項鏈，笑了。
    “夫人，這是絕對的真品，每一顆都珠圓玉潤！”
    商兒隻是笑，她放下珍珠，拉著若走開了。
    “誒！夫人，您再給看看！我可以便宜點！”年輕的攤販妥協地呼喊，見他們真的沒有意思要買，就放棄了，繼續吆喝著，“上乘的珍珠瑪瑙翡翠！價格公道！快來買啊！”
    商兒拉著若很興奮地在街頭四處亂竄，她已經快被悶壞了，好不容易來一次人間，怎能不把握機會好好玩耍。
    到了晚飯時間，街頭大小的食鋪開始人滿為患，商兒撫摸著饑腸轆轆的肚子，乞求地看著若。
    若哭笑不得，道：“餓了？”
    商兒點頭。
    他看了看身邊的各個商鋪，皆已沒有了座位，倒是不遠處有一座水上菱花居，裝修考究華麗，且人煙稀少。
    “去那裏吧！”他拉住商兒的手，然商兒卻不依，道：“那裏多沒意思，就在這裏等等吧！”
    小店小，人卻很多，商兒餓得前胸貼後背，等了很久都沒有一個空位，若心疼她，再三勸她去水上菱花居，然她卻死活不願意。
    “若，我真的不喜歡那裏！”她指著菱花居，“雖然一看就知道是個好地方，可是那裏人煙稀少，你看看！去那裏吃，和在琉璃宮一個人吃有什麼區別？”
    若有片刻的失神，他這才發覺，讓商兒一人在琉璃宮是多麼的孤獨。
    “為什麼不早說呢？我也好帶你多出來走走。”
    商兒挽著他的手，在他肩頭靠了一下，道：“可是琉璃宮有你在，再孤獨，我也會待下去！”
    若笑，如春風拂麵一般，霎時仿佛有千萬朵桃花在商兒的麵前盛開，她一時看癡了，不僅是她，店內的男男女女都紛紛把目光望這裏看，讚歎若的仙人之姿。
    “誒！那裏空了！”他眼尖地看見角落有一對母子吃完了，便拉著商兒走過去，一邊道，“小二哥，來兩碗白粥，兩碟小菜，再……兩個肉包子！”
    商兒雀躍地坐下，因客人多，他們等了有一會兒小二才把粥和肉包子送上來。商兒早已餓瘋了，不顧形象埋頭就開始狼吞虎咽。
    “你吃慢點，小心嗆著！”若含笑看著她。
    果然，他話剛說完商兒就被嗆著了，她抬頭嗔視他一眼，忙不迭用力地咳嗽，臉都咳紅了。
    若拍著她的背，一邊把包子遞過去，道：“快吃點！”
    “你……你是烏鴉嘴！”好了之後，商兒一邊咬著包子一邊瞪若，若笑，低頭吃自己碗裏的粥。
    四周還是十分喧鬧，然商兒的心，卻十分平靜。她抬頭看著若，滿足地笑了。
    如果一輩子，能像現在一樣安寧，該多好啊……
    若同時抬頭，四目交接之處，滿滿的全是溫馨。
    可是幸福，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商兒舀著粥的手忽然停住了，甚至在微微發抖，她的臉色也變了，一雙眼睛怔怔地盯著眼前的白粥。
    若很快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心中一緊，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握住了她的手，道：“不要怕！”
    商兒故作輕鬆，抬頭往若的方向看去，漆黑的眼睛如死水一般失了光彩，令他渾身一震。
    “沒事！過會兒就好了！”她笑得極為難看，低頭惶惶不安地喝粥，這是她第一次在若的麵前發病。
    她有強烈的預感，這一刻到了。
    可是心中，依舊在僥幸。
    他們誰也沒有再說話，周圍小二的吆喝、客人的催促漸漸輕得仿佛不存在，隻餘對方喝粥不經意發出的細小聲音。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越來越絕望。
    真的，看不見了……
    一碗粥很快就喝完，商兒輕輕放下湯匙，毫無光彩的眼睛沒有目的地看著前方，她知道若早就吃完，道：“我好了！”
    若叫來小二結了帳，欲扶商兒起來，然商兒卻一動不動看著前方，許久才撥開他扶著自己手臂的手，失魂落魄地站起來道：“我自己來。”
    她憑著來時的記憶跌跌撞撞地走向大門，一路撞上了不少桌椅，人們抬頭奇怪地看著她，小二欲幫她，卻被拒絕。
    “走開！”商兒大吼，若在她回頭一刹那清楚地看到了她眼角的淚光，心如刀絞，隻聽她說，“我自己能行的！”
    這話既是說給別人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然在此刻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若站在她身後，沒有上前幫助她。
    他不敢。
    前麵是台階，商兒聽到有人驚呼了一聲小心，然已經來不及了，隻覺腳下一阻，整個人便跌了出去。
    “商兒！”若衝上去及時將她攔腰抱住，然商兒已經沉沉閉眼昏了過去，她的臉頰上，還餘未盡的淚水。
    “商兒！”他大急，什麼也不管便拂袖乘雲而去，隻留滿店疑雲陡生地客人。
    客人們看著眼前的一幕都呆住了，許久，不知道誰喃喃地說道：“神仙呐……”人們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對著若消失的方向行跪拜之禮。
    黑壓壓的人群中，隻有一個身影高高地立著沒有動，他看著天際，震驚不已。
    “商兒……”
    身邊的朋友注意到他還筆挺地站著，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道：“修文！你在幹什麼，還不快拜！”
    若抱著商兒直接去了淩霜府，然晉和給他的答案卻讓他的心如墜入深淵。
    “時候到了，公主已經徹底失明。”
    “如何能治！”
    “治不了。”
    琉璃宮，一片幽暗。
    水靈輕聲推開門，看著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抱著商兒的若，輕聲道：“若神，還是揭開一兩塊黑布吧，太暗了，對您的眼睛不好。”
    若緩緩搖頭，他看著懷中昏睡的商兒，撫摸著她的臉頰不說話。
    他見水靈一直不走，沙啞著聲音問道：“還有什麼事？”
    水靈猶猶豫豫，見他漸起不耐之意，戚戚說道：“殷姬夫人……走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若，然若卻鎮定得有些奇怪，他問：“她去哪裏了？”
    水靈心知他誤會了，牙一咬說道：“殷姬夫人死了！”
    她看見若筆挺的身子瞬間僵硬，不忍地低下了頭去，心中酸痛不已。
    四周安靜極了，靜得讓她發慌。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良久之後，若才哽咽了聲音卻依舊鎮定說道。
    待水靈離開之後，若突然抱緊了商兒，他把臉緊緊貼著商兒的，整個身子開始顫抖，一滴淚毫無預警地滑了下來。
    思源，我是真的，完完全全地失去你了……
    也許是他的悲傷喚醒了商兒，她緩緩睜開了眼睛，動了動因被若牢牢握住的手。
    “你……你醒了！”覺察到她細微變化的若猛然直起身，看著她睜開的眼睛。
    商兒伸出的手被他再度握住，他急忙問：“你要什麼？”
    商兒搖頭，疑惑道：“剛剛我好像聽到殷姬夫人死了……”她的語氣中帶著猶疑和不敢置信，問道。
    話音剛落，她便敏銳地察覺到若的身子抖了一下。
    “是真的？”
    若沒有說話，但商兒能感覺到他的悲涼。
    想起她為碧源海奉獻了一生的心血，想起那日在碧月殿她喊她一聲母親，心裏不由戚戚然。
    她回握住若的手，許諾道。
    “若，這一生，我都會在你身邊……也求你，不要離開我。”
    若顫抖著肩膀，用力地點著頭，他抱緊商兒，把頭深深地埋入她的發間。
    商兒，還好，你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