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兮，永遠不會怪哥哥……”
    月色下，兩個身影緊緊相擁在一起。拋卻了世俗，拋卻了倫理，隻求這一生相守。
    月影重重西落，太陽自東方升起，帶來霞光千丈，如舞者手中拋出的水袖一般灑滿半個天空，殷紅如血。
    一座小小的院落中，風聲簌簌草木凋零，唯有一扇小窗戶半開，可看到屋內有一男一女立於銅鏡前，女子端方如玉坐在梳妝台前，男子則笑意盈盈為她打理滿頭烏發。
    “你看，頭發不是又黑回來了？”出月將梳子放在一邊，低頭靠近皎兮的耳垂，輕聲說道，他拿起她的一縷發放在鼻尖輕嗅，道，“甚至比以前更加黑亮呢！”
    皎兮笑著扭過頭去，她站了起來，抓過一縷發，道：“可這畢竟是墨，一沾水，就會褪的啊……”
    出月拉著她的手，開了門往外走去，道：“那就不要碰到水。等你的黑發長出來了，我們就不用染了。”
    皎兮看著他，溫婉地低頭笑了。
    他們跑到廚房，因府中缺少人手，唯一的廚娘又是皎兮，便沒有現成的飯菜，隻有冷了的飯和昨日買的青菜。
    “哎呀！”皎兮撫掌忽道，“沒有去買菜。”
    出月把她往裏麵一推，道：“沒有就沒有吧，我們可以吃青菜。”他把冷飯放進鍋裏麵，倒上水悶上蓋，將柴火丟盡灶台點燃，回頭一看皎兮，卻見她一臉驚訝地看著自己，遂狐疑地摸摸臉頰，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皎兮搖頭，眼眸含笑道：“你竟然會做飯，真想不到！”
    出月按著皎兮的肩讓她坐在一邊，自信一笑道：“今天就讓我給你做頓早飯，如何？夫人。”
    皎兮點頭說好，托腮看著出月將碧綠的青菜放進盆子裏，用水仔仔細細地擦去菜根的泥，又倒水涮涮，抖幹葉子上的水，將青菜盛進了幹淨的盆子裏。
    “誒！飯好了！”皎兮見鍋子冒著白氣，噗噗地往外頂著蓋子，忙提醒出月。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他們終於坐在一邊的小桌子上吃上了熱騰騰的早飯。
    “如何？”
    皎兮故意不語，嚼著青菜看出月緊張的模樣，緩緩搖了搖頭。見出月臉上降下一陣陰霾，又撲哧一聲笑出來，道：“再也沒有吃過比這更好吃的早飯了！”
    出月這才知道她是在拿自己開涮，撲過去抱住她，道：“好啊！你竟敢拿我開玩笑！”
    兩人還未吃飯就已玩開，等停下來的時候都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不玩了！吃飯，飯都冷了！”皎兮宣告認輸，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飯，待飯咽下之後，不滿道，“都冷了。”
    吃完飯，才有家丁打著哈欠進來找東西吃，忽見出月在，一個激靈站直了身子，道：“家主！”
    出月還來不及收起往日陰沉的麵容，笑著道：“我們吃完了，你自己做點吃吧……對了，順便收拾下廚房。”說罷帶著皎兮就出去了，那小廝看著皎兮的背影，錯愕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道：“素娘變年輕了？！”
    他們行至小花園，天空忽然降下一陣陰暗，平地風沙無端揚起，直撲他們而來。
    皎兮抬手擋風沙，心中咯噔一聲，暗道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風沙很快就過去，皎兮緩緩放下手，眼前果然站著那個身影。她側頭和出月對視一眼，兩人俱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鼓勵。
    “父親！”他們齊齊開口，卻毫不畏懼。
    朱煥冷哼一聲，道：“不敢當！”
    出月下意識地擋在皎兮的麵前，正色道：“父親，如今我已和您沒有了父子關係，我和皎兮也不再是兄妹，您為何不高抬貴手？”
    “哼！”朱煥濃密的胡子一抖，“既是如此，你為何要動用朱雀後裔的力量？既然用了，就承認你是我的兒子，是皎兮的哥哥！”
    皎兮站了出來，微微揚起下顎看著朱煥，道：“是你說的，你沒有我這樣的女兒，也沒有他這樣的兒子，你都已經不要我們了，還管我們的閑事做什麼！”
    “隻要你們身上還留著朱雀後裔的血，我就管定你們了！你們給我聽著。要麼，就趕緊分開，一個回屏華山，一個好好做凡人等待十世之後重返朱雀宮。要麼，就不要怪為父無情！朱雀一族絕對不可以出這樣的醜聞！”他的雙目似能噴出火來，緊緊地瞪著皎兮和出月，“絕對不可以！”
    皎兮眼角含淚，忽然捧腹大笑，出月奇怪地看著她，朱煥皺起了眉。
    “父親，你還是這麼好笑！什麼也沒有你的臉麵重要，什麼也無法和你的聲名相提並論！對你而言，隻要能保住好名聲，妻子兒女沒有什麼不可以犧牲的！”
    “你……”朱煥額頭青筋暴漲，抬手就是一巴掌，隔空生生打在擋在皎兮麵前的出月臉上。
    “住手！”一道憤怒清稚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皎兮回頭，卻見是商兒大步往這裏跑來。隻見她張開手臂擋在出月麵前，柳眉緊擰，憤憤然地瞪著朱煥。
    “要動他們，就先過我這關！”
    朱煥壓下怒氣，笑得極為緊繃：“商公主，這是我們朱雀宮的事，請您莫要插手！”
    “出月簡今已然轉世，不再是朱雀宮的仙，而皎兮姐姐也已離開朱雀宮轉投我屏華門下。朱煥仙君，他們不是你的兒女，你做什麼咄咄逼人？”她又說，“我和皎兮姐姐同是雲白觀主的弟子，相對於您來說，我和她的關係更加親近一點，所以說，多管閑事的是你！”
    皎兮早就恨透了朱煥的無情，扶著被他一掌打傷的出月淚眼婆娑地控訴：“你沒有做父親的慈愛之心，也沒有作為上仙對人間之愛的慈悲之心。我們的事，從親情上你不配管，從道義上，你更不配管！”
    朱煥本就是個暴脾氣，能忍住看在商兒的麵上暫不動手已是稀奇事，如今被皎兮這麼一刺激，心中似乎有熊熊怒火在燃燒一般，氣得他要炸了。
    他的手心燃起火團，猛然朝著商兒所在的方向擲去……
    商兒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然她身子忽然一輕，整個人被人環腰騰空飛起，來者隻一揮手便退了朱煥的火團，穩穩地帶著商兒落到了地上。
    商兒抬頭看著他，忽然呆掉了。
    不因別的，隻因一刹那的心動。
    “若神……”朱煥憤憤收回手，負手站於原地。
    若放開商兒，看了一眼皎兮和出月，道：“朱煥仙君，還請高抬貴手。”
    朱煥看看若，又看看皎兮和出月，一甩手道：“不行！他們做出如此大逆不道違背天理的事，就要承受他們應該承受的責罰！”
    若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正要說話，卻聽頭頂傳來一陣飄渺清冷的聲音。
    “好！”
    皎兮抬頭，麵色一凜，警惕道：“師父！”
    雲白拂塵一掃，飛到了朱煥的身後，他嘴角微勾，對著若點頭致意，道：“做了什麼樣的事，就要為這件事負責！朱煥仙君，你說得太好了！”
    若心知他已有對策，心下了然便退到了商兒的身邊，牽住她的手低頭問她有沒有受傷。
    商兒抬頭看了他一眼，忽又慌亂地低下了頭去。耳邊隻餘若低低的笑聲和雲白不冷不熱的話。
    “那，我現在就罰皎兮逐出雲霄觀，廢去一身法術。至於出月簡今，隻是一介凡人，也無甚可罰，不如就收去他的祖產，讓他做一個山野村夫，一生勞碌，如何？”
    “你……”朱煥臉色一陣紅一陣青。
    這分明就是在維護他們兩個？！
    他不是怕雲白，隻是忌憚若，雲白是他點化，也算是他的半個弟子，將他開罪……終是不妥。
    他沉吟一聲，道：“再加一條！”
    雲白隻笑不語，示意他但說無妨。
    “他們終生不得生育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