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皎兮掙紮著從商兒的懷中爬起來撲了過去，然砰然關上的門攔住了她的去路，將她無情的關在大門之外。
    她捶著門哭道：“開門讓我進去，讓我再見一麵簡今，開門啊！求求你們！”
    這還是她認識的皎兮姐姐嗎？
    商兒呆呆地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向門內的人苦求，眉頭越擰越緊。
    她不是來找哥哥的嗎？怎麼這一幕看起來這麼像被情郎拋棄？
    “皎兮姐姐！”她一把扶起她，“你這是在幹什麼？你忘記你的身份了嗎？你是在求誰！你是在求誰啊！！”
    她的一番話如涼水潑在皎兮身上一樣令她瞬間回了神智，她看著商兒，嘴唇動了動，突然緊張地抓著商兒的手臂，近似瘋狂道：“是不是他們來了？是不是被發現了？他們呢！要把我抓到哪裏去？！”她又猛然鬆開商兒的手，用力將她推到一邊，仰天看著萬裏無雲的天，指天罵道，“來啊！你們來啊！收了我收了我！！這麼多年我活夠了，我不想再承受這些痛苦了！要收了我就收吧！哈哈哈哈哈哈！”
    商兒震驚了，這不是平日溫柔如水的皎兮，這不是遇事沉著淡定的皎兮，這是瘋子，這隻是一個瘋子……
    她衝上前按住皎兮，迫使皎兮把臉對著自己，大聲道：“你還認識我嗎？我是商兒啊，皎兮姐姐！”
    皎兮空洞的眼神落到她的身上，看她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我不是皎兮……皎兮，是個笨蛋……我不是。”她靠近她，瘋子一般笑著否認。她慢慢推開商兒，一步步踉蹌地往前走，淚落如珠，嘴上不斷念著：
    “我是朱雀神鳥的後代，我的父親是朱煥，母親是青鳥族的玉貞公主……”
    “我愛上了我的哥哥，我要被剔仙骨降輪回……”
    “哥哥代替我承受了一切……”
    “我被關在屏華山不得出山一步……”
    “我等了二十年……”
    “哥哥……為什麼，我們約好的……為什麼……”
    她的每一句話都讓商兒如遭了雷劈，她怔怔地站在她身後，久久不動，是動不了也不敢動。
    竟是……這樣？！
    她回過神來，皎兮已經走遠了，所過之處，徒留牆角花香無人嗅。
    “皎兮姐姐！”她大步追上去，隻見皎兮神智越來越恍惚，隨時都會倒在地上，商兒及時扶住她，擦去她滿臉的淚水，哄道，“先跟商兒回去吧！好不好？等身子好些我們再去找哥哥……你看你，怎麼隻半年時光，就把自己的身體弄成了這樣？”
    皎兮已經沒有了思考能力，任由商兒扶著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商兒找了一個大夫來看她的傷勢，卻知道了另一個令她震驚的消息。
    她懷孕了！
    毫無疑問，孩子隻能是四方，也就是出月簡今的！
    她想起剛才出月家的家丁驅逐皎兮的樣子，忍不住怒上心頭，無論怎麼樣，她是一個孕婦啊！
    簡直不是人！
    她回頭看著已然昏睡的皎兮，雙拳緊緊握在了一起。
    “皎兮姐姐，我不會讓你白白受苦！”她給她蓋好被抓亂的被子，靠在床邊看著她不安地睡姿，暗暗發誓。
    皎兮第二日就醒了，她的神智已經清醒了不少，昨晚的事情也一一想起。她看著商兒因困倦之極而靠在床柱上睡著，便悄悄爬起來在她的麵前擺了擺手，見她沒有任何反應，拿了掛在一邊的外衣就出了門。
    她要回去，要去找出月簡今，她要問個清楚！
    依舊是那扇金漆朱門，隻是裏麵已物是人非，她不再是女主人，女主人變成了別人，於是她成了下堂婦，被驅逐出去。
    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被承認是女主人過。
    “誰啊！”守門人開了門，見是她，作勢就要把門關上，皎兮一腳抵住門，掏出一大錠銀子遞給他。
    “我不會進去，我隻希望你去通告一下出月簡今，我在望月樓等他。”說罷果斷地轉身離去。
    守門人關上門掂了掂手中的銀子，又咬了一口，確定是真金白銀之後，喜滋滋地就要去通報，卻被人半途攔住。
    “夫……夫人。”他驚恐地跪下，不斷求饒，“夫人饒命！”
    紫衣貴婦拖著長長地裙子走到他麵前，冷眼看著他跪地求饒，忽然一笑，笑得極其溫婉大方道：“我又沒說要把你怎麼樣，你怕什麼？”她示意身後的人扶起他，道，“收了就收了吧，本夫人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可是接下來，該怎麼做，你應該清楚！”
    守門人極其機警地回道：“小人知道了，小人這就去守門！”
    那貴婦嗯了一聲，轉身看著回廊之外清光粼粼的湖水，嘴角沉了下來。
    “……還不死心。嗬，賤人！”
    皎兮在望月樓等了很久，她看著太陽從東方升起又落到西邊，數著池塘中的睡蓮開了又閉，也沒有等來出月簡今。
    不來嗎？為什麼不來，待到拋花棄葉之時，連見一麵也吝與嗎？
    好狠的心啊……
    她隨手拎過酒壺仰天喝盡，隻聽門嘭地一聲被人撞開，她手一抖驚喜地回頭，在見到來人之後臉色猛然一變，驚喜還未退去驚愕已先上來。
    “等了一天，餓了吧！”來人端著一碗已然冷掉的藥汁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丫鬟和兩個身材高大的侍從。
    皎兮眉頭一皺，她深通藥理之道，自然明白這碗黑漆漆的是什麼藥。
    來人眉微微一挑，笑了。若不是皎兮知道她素來的為人，怕也是要被這親切溫柔的笑給騙了過去。
    “我倒看不出來你有這麼大的本事，要不是派去跟著你的人說你懷孕了，我還真不敢想象。不過三月的時光，你就有了，這肚子也太爭氣了！”她假模假樣地靠近皎兮，對著她的肚子道，“孩子啊，可別怪嬸娘，要是你在嬸娘的肚子裏，嬸娘必定讓你吃香的喝辣的，可是……”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尖銳刻薄，“誰讓你投錯了胎！”
    皎兮麵色發白，緊緊護著肚子，退至窗邊卻驚覺退無可退。
    “玉藥牡丹！你要是殺了這個孩子，就是殺了出月家的後代！”
    貴婦不以為然地看著她，一步步逼近，道：“你錯了！這不是出月家的後代，他家的後代即將在我的腹中，你肚子裏不過是孽種！”她回頭，“給我拉著她！”
    兩個高大的侍從領命，越過她一人一手按住了皎兮，令她動彈不得。眼看著那碗藥離自己越來越近，皎兮出口要挾：“今日你要是敢逼我喝下此藥，他日我必定讓你魂飛魄散！”
    “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在你有能力殺了我之前先將你殺了！”她一把捏住皎兮的下顎，狠狠地灌了下去，黑色的藥汁順著皎兮的嘴角流了下來，滴到了地板上，如隨意的水墨點一般雜亂無章地遍布在皎兮的膝邊。
    玉藥牡丹心滿意足地看著皎兮痛苦地捂著肚子躺在地上，緩緩道：“這不僅是墮胎藥，更是能奪你性命的誅命散！你就好好享受剩下的時間吧！”
    皎兮蜷著身子捂住絞痛不已的肚子，淒厲的慘叫聲戚戚地傳出門外，令經過的人忍不住駐足一探究竟。
    站在玉藥牡丹身後的丫鬟看著皎兮如此痛苦的模樣，忍不住擔憂道：“夫人，這……這畢竟是人命啊！”
    玉藥牡丹柳眉一豎抬手就是一巴掌，厲聲道：“人命？哼！我父親是堂堂城令，我祖父是一方域令，誰敢動我！？”
    丫鬟挨了打便低頭不吱聲了，然皎兮的慘叫卻令她渾身一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玉藥牡丹也不想在這裏多留，她晦氣地擦了擦手，吩咐兩個侍從好好看著她便走了。
    然她還沒走出房門，就聽見侍從驚恐地尖叫，她不耐煩地回頭，卻見皎兮渾身發出赤紅色的光芒，手腳漸漸變了形，幻化成了一隻巨鳥的模樣。
    “天哪！是妖魔！”她奪門而出，一邊大聲喊著，酒樓裏的人見她如此慌張，皆好奇地往屋內看，卻見屋子很快就被擠破，一隻紅色的大鳥從中竄了出來，盤桓在望月樓中，飛過之處留下點點火星，卻冰涼如水，灑在身上煞是舒服。
    “妖魔啊！”不知道是誰再度出聲，望月樓中頓時兵荒馬亂，人們爭相湧向門口，差點踩死玉藥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