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吟身穿一套白紗束袖男裝，烏發在頭頂用白色的發帶豎起，麵龐白皙如雪，走在肮髒昏暗的地牢裏，顯得格外飄逸出塵。
    身旁的獄卒點頭哈腰道：“公子，按照您的吩咐，已經安排好了。請跟我這邊來。”
    李秋吟點頭，跟著獄卒一直走到牢房的盡頭。一路上的牢房裏關滿了老老少少衣著華麗的女人，哭哭啼啼地三三兩兩抱在一起。
    “唉……”李秋吟輕歎，直視前方，露出冰冷的目光，竭力使自己不去看這些痛苦的人們。
    獄卒打開盡頭的門，走進去，又是幾間牢房，隻不過大都空著，也略顯幹淨。
    其中的一間裏，何靜晨失魂落魄地坐在草垛上，目光呆呆地望著地麵，聽到有人來，才緩緩抬起頭。
    那哀痛而絕望的目光似乎帶刺，鋒利地刺進李秋吟的心裏，讓她心頭霎時泛起一陣劇痛，眉頭緊蹙。
    獄卒冷道：“何靜晨，這位公子來看你了。”說著打開牢門。
    李秋吟轉身，從夢心手裏接過食盒，走進牢房，讓所有人都出去。
    “公子是……”隨著大門關閉的聲音響起，何靜晨空洞的目光中泛起一絲疑惑，聲音微微嘶啞，“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為什麼來看我？”
    李秋吟全然不顧自己雪白的衣袂，直接在何靜晨對麵的草垛上坐下，麵上泛起淡淡的微笑：“我們沒有見過。”
    “那你……”
    李秋吟伸出纖細的手指，掀開食盒的蓋子，將裏麵幾瓷盤的小菜一樣一樣地端出來。
    菜香飄散，淡淡的霧氣氤氳在李秋吟眼前，更讓何靜晨的眼前蒙上了一層水汽。
    “這些……都是我最喜歡的菜……公子你怎麼知道？”何靜晨睜大了雙眼，“你……”
    “我，是何丞相的好友。”李秋吟輕笑，“今天，特意來看看你。”
    “我爹？”何靜晨突然站起，急問道：“公子，我爹他，還好嗎？”
    李秋吟微微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昨日還是風風光光倍受皇恩的一朝丞相，今日卻硬是被安上了叛國的莫須有罪名。那昏庸的皇帝不加任何調查，也不聽任何一個忠臣的良言，便大發雷霆，下令何府抄家，滅何定邦九族。
    現在，何家上下全部都在大牢中，等待明日問斬。
    正是那皇帝的昏庸，為李秋吟他們省去了許多麻煩，朝中一大勢力，輕易除去。
    何定邦此刻身陷囹圄，明日將成刀下冤魂，對於他這樣一個忠誠高潔的人，又何來“好”之說？
    “他……”李秋吟勉強一笑，不忍打碎何靜晨的期望，“還好。”
    何靜晨激動的神情逐漸平複，重新坐下，失魂落魄地說道：“好，能怎樣……明日，一切都結束了，什麼都沒有了。”
    “靜晨……”李秋吟想要借機引入正題，“你難道就沒有什麼可牽掛的嗎？你……”
    “公子！”何靜晨突然皺緊了眉頭，期待地望著李秋吟，“你知不知道一位姑娘，叫做秋兒？”
    “秋兒？”李秋吟心裏咯噔一下，她還想著自己？
    “嗯。”何靜晨急切地點點頭，“我覺得公子你，跟秋兒有幾分相像。”
    李秋吟一怔，一時不知所措，神色幾分落寞。
    “不不不，公子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長得像女子。我隻是覺得，你也許跟她有什麼關係？”
    “嗯。”李秋吟想了一下，點頭，“秋兒，是我的表妹。”
    “真的？”何靜晨高興地笑了，笑容裏卻飽含滄桑，“她原是我的貼身侍女，一個月前突然失蹤了，我怎麼找也找不到她，好擔心她出了什麼事！她現在怎麼樣？還好嗎？”
    “她……很好……很好……”李秋吟再也抑製不住眼眶的淚水，聲音也開始顫抖，勉強維持的笑容顯得更加脆弱。
    何靜晨皺皺眉頭，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公子你怎麼流淚了？她不好嗎？”
    “沒有，她很好。我隻是，替她感動。”李秋吟輕笑，拭去眼角的淚水。
    何靜晨天真地笑笑：“公子，你和秋兒一樣容易感動呢。請你以後好好照顧她，好嗎？”
    “嗯。”李秋吟點點頭，“靜晨，你也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嗬……”何靜晨苦笑，“我明日就要死了，還能答應你什麼呢？”
    李秋吟鄭重地壓低聲音道：“振作起來。明日我會派人，來救你。”
    “救我？”何靜晨一驚。
    李秋吟蹙眉，點頭：“我答應丞相大人，救你一命。明日法場上，會有人救你離開。”
    “謝謝你，公子。”何靜晨淡然地笑笑，目光依然空洞，“不過，靜晨是何家人，要和大家同生死，怎能一個人苟活？”
    李秋吟萬萬沒有想到柔弱的何靜晨竟會說出這樣的話，頓時一驚，不知該怎麼勸說她。
    “你……你活著……”李秋吟猶豫了一下，才勉強說道：“才有機會，為丞相大人申冤，報仇。”
    “報仇……”何靜晨斂眉，笑著搖頭，“我不想報仇。報了仇，我的親人也活不過來，而更多的人會因此喪命。到時，痛苦隻會蔓延，絲毫不會減小。”
    “可是……”
    “不如，讓死亡從靜晨這裏斷開吧。希望以後的世間，再沒有痛苦。”何靜晨緩緩閉上雙眼，兩行清淚緩緩脫出眼眶。
    “靜晨！活著，總有希望啊！”李秋吟急道。
    聽到她有些急了，何靜晨突然跪到李秋吟麵前，顫抖著說道：“公子，靜晨會記得你對我的好。但是，如果事情不成，會害了你找的人，甚至是你。到時，靜晨更會死不瞑目啊！”
    李秋吟連拉帶拽地扶她站起，低聲說道：“我已經安排好了，保證萬無一失。你一定答應我，隱姓埋名，好好活下去。否則你才對不起我，更對不起丞相大人。”
    何靜晨聽了，點了點頭，清澈的雙眸中淚光點點：“我會的，多謝公子。”
    李秋吟心裏頓時輕鬆了，今日自己來看她就是怕她想不開，不到行刑的日子就會發生意外。
    現在，自己用“對不起”三個字來“威脅”她，強迫她保重她自己，以何靜晨的單純性格，定然不會心懷對自己和父親的歉意而去。
    “告辭了，有緣再見。”李秋吟微笑，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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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二第30章：我怎留住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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