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蕭驟緊的濃黑眉毛顫了幾顫，狠狠地盯著李秋吟，忽而箭尖一抬，鬆手，箭倏地向空中飛去，頓時穿透了飛過的鳥兒。
    看著飛鳥從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墜落，李秋吟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表情卻一絲不變的堅定，滿是視死如歸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我們跟孟蘇結盟，對大事有多麼重要？”李英蕭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未消的怒氣。
    李秋吟轉頭，對李英蕭那充滿怒火的眼眸直視不諱，冷冷道：“難道這聯盟必須要犧牲我的一生才能維持？若是如此，這聯盟未免太不可靠，不結也罷！”
    “你……”李英蕭拗不過，轉而說道：“我堂堂一個王爺，怎麼能做這種悔婚的事？你不是要我顏麵掃地嗎？！”
    “您就說是我寧死不從，與您無關。”李秋吟淡淡道。
    “哼。”李英蕭冷笑，“就算你死了，屍體也要葬進孟家祖墳！”
    李秋吟的目光冷冷地朝李英蕭瞪去，立刻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高聲道：“那您就直接把我的屍體葬進去吧！”
    李英蕭怒氣填胸不知如何宣泄，卻見李秋吟竟真的將匕首向自己的胸口刺去，連忙一把奪下。
    “你做什麼！”李英蕭大怒道，“你這個逆女！”
    李秋吟揉了一下剛才匕首被奪時手腕上被刀柄杵到的地方，雙手負後，淡淡道：“您如果不想讓我死，不想讓孟丞相那個寶貝兒子死，現在取消婚約還來得及。”
    李英蕭重重地喘了幾口氣，李秋吟的脾氣他是再了解不過，都鬧到了這個份上，可見她的決心。此刻若再不答應，事情反而會變得更糟。
    “好好好！我答應你了！”李英蕭無奈道。
    李秋吟聞言，正要驚喜，卻聽李英蕭補充道：“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
    “你要嫁的人，必須經過爹的同意。”李英蕭冷冷道，重又轉過身去，擺出一副“你非答應不可”的架勢。
    李秋吟深吸一口氣，覺得這也合情合理，便淡淡地答道：“好，我答應了。”
    李英蕭不再說話，又舉起箭，拉滿射出。
    在李秋吟將要離去的時候，他又突然說道：“你的祖母病了，你快去看看。”
    李秋吟眉頭一皺，匆匆向祖母的住處衝去。
    敲響一扇大門，幾個長相清秀的小丫鬟替李秋吟打開了門。門內是一個庭院，同樣種滿了花花草草，飄蕩著醉人的清香。
    李秋吟走進主廳。
    主廳的裝潢簡單而素雅，各種木質家具顏色深淺不一，卻都帶著淡淡的清香，雕刻裝飾韻味非凡。
    “祖母！”李秋吟甜甜地叫道，向主廳正中央側倚著的老婦人走了過去，屈下一條腿，保持和她同樣的高度，握住了她的手。
    老婦人的臉上布滿了皺紋，白皙的膚色此刻卻透出一絲蒼白，滿頭銀發在頭上簡單地綰起，微微一笑，那模樣雖然憔悴，卻極為慈祥，和藹可親。
    看到李秋吟進來，老婦人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驚喜，臉上立刻布滿了笑意，皺紋一條條蜿蜒開來，極為可愛。
    “吟兒，你可算是回來了！祖母想你喲！”老婦人說著，眼角竟閃爍起了淚花，麵容更顯得憔悴。
    李秋吟心疼地看著她，握緊她的手，關切地問道：“祖母，您的身體怎麼樣？好些了嗎？禦醫怎麼說？”
    老婦人笑道：“吟兒，看到你呀，祖母的病，已經好了大半啦！”
    李秋吟嫣然一笑，俯下身去，溫柔地親吻她的祖母，用俏皮的語氣說道：“那吟兒這幾天就天天陪著祖母，讓祖母的病完全好起來！”
    老婦人勉強一笑，臉上不喜反悲，淚水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祖母，您怎麼了？”李秋吟心裏一緊，皺起眉頭，嬌聲撒嬌道。
    老婦人用手帕拭去眼淚，然後顫抖著伸手，想要在李秋吟用來握她的手的外麵，再握住她。
    “啊……”老婦人不經意間碰到了李秋吟的手腕，疼得她不禁叫出了聲。雖然很低，老婦人卻聽見了。
    “吟兒，你的手腕怎麼了？”老婦人低頭，心疼地看著李秋吟那白皙的手腕上的點點瘀血，顰眉問道。
    “沒什麼，練武的時候傷到了。這都是常事。”李秋吟敷衍道，連忙用袖子蓋住傷口，轉移話題，“祖母您還沒說您為什麼悲傷呢！”
    還好老婦人的注意力很快被轉移了，並沒有問為什麼兩隻手都有傷。囑咐了句“以後要小心”之後，便又沉浸回了剛剛的哀傷中，輕聲說道：“如果觴兒能夠來看我，那我的病，就完全好了……”
    李秋吟心裏一顫，內心隱隱抽痛，不語。
    她低頭看手腕上的傷，卻被袖子覆著，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而那陣痛，卻依然存在在那裏，存在在心上。
    老婦人繼續說道：“吟兒啊，距離觴兒上次來看我，足足有兩年的光景了。他就算是在外地做官忙，也該抽得出時間回來看看我吧？”
    李秋吟努力忍住淚水，在臉上保持平靜的微笑，安慰道：“祖母……我……他很忙。不過他三天前來信說，這幾日便會回來。那時您就可以見到他了！”
    “真的嗎……”老婦人用手支撐起身子，顫抖道，“觴兒要回來了嗎？”一旁的小丫鬟連忙過來，和李秋吟一起幫助她坐起身子。
    “是啊，吟兒不是告訴過祖母嗎，他做官的地方到這裏，快馬也要走幾月，所以四五年才能回來一次呢！這次啊，他還是有要事才能回來一次，可是呆不久呢！”李秋吟在心裏竭力編織一個美麗的謊言，希望能夠暫時讓祖母安下心。
    老婦人激動地連連點頭，顫顫巍巍地將李秋吟摟在懷裏，淚水不斷滑落：“吟兒，到時候你和觴兒一起來看祖母，好不好？”
    李秋吟一驚，想要拒絕，可聽著祖母顫抖的聲音，她無論如何也不忍心說出那個“不”字，隻得點頭道：“好的，祖母，我和他一起來。”
    那一晚，李秋吟在祖母的庭院裏住了下來，兩人坐在院子裏一邊納涼，一邊聊天聊到很晚。
    看著祖母時而流淚，時而歡笑地回憶著過往的一切，她笑著，心卻痛如刀絞，再次渴望現在的所有隻是一個夢，夢醒來，她便又回到了過去。
    夜深了，她親自將雙腿癱瘓的祖母背上床，和她躺在床上，一起進入夢鄉。
    那一覺，李秋吟睡得格外踏實，格外香。那種感覺，大概就叫做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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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19章：我退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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